一只着甲的手臂探出，抓住棺材边缘，带着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全副武装的温妮莎从棺椁中爬了出来。
她的盔甲依旧是那副沉重而冰冷的深灰色，巨大的双刃大剑安静地躺在她手中。她的动作沉稳而机械，没有任何多余的波动，宛如一具被重新启动的战争兵器。
莉笛乐眯起眼睛，这场面她已经见过一次了。
——毕竟，她已经在登神典礼上把这家伙揍趴过一次。
但，这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能感觉到，眼前的灰神残躯散发着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诡异气息。
“是因为被我的魔力冲刷过一遍了吗？”
莉笛乐微微皱眉。
她原本就对这玩意儿的控制权存疑，特别是在意识到这具灰神的棺椁是贝丽雅设下的陷阱之后，她便果断切断了魔力供给。
因为：除非莉笛乐把自己的灵魂也塞进灵魂石里，否则不可能真正操控这具灰神残躯。
贝丽雅先前的话是毫无疑问的骗局。
换句话说——
眼前的灰神仍是不受控制的，很可能依旧处于一个类似“人机”的状态。
莉笛乐迅速调整心态，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这次，她的目标是尽可能完好无损地把这具神躯带回北国，所以战斗时必须更加谨慎。
她紧盯着刚刚站稳的温妮莎，挑了挑眉，故作轻松地问道：
“灰神，还记得我吗？”
她原以为对方会像上次那样，直接拔剑砍过来，结果——
温妮莎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突然，她竟然把双手大剑插在地上，缓缓开口：
“……好久不见，黑神冕下。”
“嗯？”
莉笛乐眨眨眼睛。
怎么回事？
这家伙是升级了？人机交互？
按理来说，温妮莎本质上就是个高等级的“人机”，在登神典礼上就是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战斗兵器。
莉笛乐没有掉以轻心，她迅速抬手，施展魔法。
【三环：等级鉴定术】
年龄：0（10441）
等级：3000
莉笛乐的眼神微微一凝。
“……0岁，后面加了个括号？”
她记得上次鉴定时，灰神的年龄是纯粹的0岁，这代表她本质上是个“不死生物”。但现在，括号里居然出现了一个一万多岁的数值？
这意味着，这具灰神残躯正在被某个活着的灵魂所控制。
而问题是——
谁会是一万多岁？！
毕竟从四国世界的历史来看，温妮莎本人也只存在了一千多年而已。
莉笛乐警惕地问道：
“你是谁？”
“呵呵呵……”
温妮莎——不，应该说是操控她的存在，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轻笑，微微颔首，缓缓开口：
“黑神冕下……请允许老身再次向您问好。”
老身？
莉笛乐的表情瞬间微妙了起来。
四国世界里，用“老身”这个自称的人不多……
一瞬间，她想起了那个夜晚，白冕宫里，那位以老妇人形态出现的神秘魔女。
“……你难道是影宫首席魔女，克萝萝？”
“正是。黑神冕下，老身有幸再次向您问好。”
下一秒，灰神残躯微微弯腰，向莉笛乐郑重行了一礼。
那种带着岁月沉淀的老成口吻，让莉笛乐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确实是那个在白冕宫中露过面的老妇人。
莉笛乐皱起眉：“现在是你在操控灰神？你人在哪里？”
“就在您的手中。”
闻言，莉笛乐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指间，正戴着那枚带有影宫月牙图章的戒指。
莉笛乐试探性地问道：
“你是想说……你在这枚戒指里？”
克萝萝轻轻一笑，语气平静而淡然：
“冕下，老身是【灵魂的魔女】克萝萝。我可以分离出自己的意识，并用魔力塑造身躯，使自己独立于肉体外存在。”
“但即便如此，我仍然需要一个载体，一个‘灵魂匣’。”
“那枚戒指，便是我现在的灵魂容器。”
莉笛乐思索了一秒，然后不带情绪地问道：
“所以，你把自己的灵魂塞进戒指里……然后让自己的分身把它交给我？”
“没错。”
莉笛乐皱眉，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盯着眼前的灰神残躯，语气微冷：
“……你到底想干嘛？”
苍老的首席魔女克萝萝微微弯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逃难。”
“逃难？你可是影宫的首席魔女，你要逃去哪里？”
“当然是您的身边。在这世上，应该没有比您的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
…………
“说吧。”
莉笛乐抱起双臂，目光锐利地盯着灰神残躯，准确的说，是盯着其中的首席魔女老克萝萝。
“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在灰神的身体里？”
首席魔女轻叹一声：“这是老身的职责，也是……唯一能拯救影宫姐妹们的方法。”
她的声音苍老而低沉。
“贝丽雅，那可怜的小姑娘。她已经被权力蒙蔽了双眼。她妄想越过我，将这具灰神残躯据为己有。”
莉笛乐安静地听着。
“近年来，西国实力逐渐衰弱，而南国的势力日益强大。我们影宫早已着眼于增强力量，但毕竟……敌人有‘红神’泽希尔坐镇。”
“所以你们也想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新神？” 莉笛乐问道。
“是的。”克萝萝点了点头，“老身作为‘灵魂的魔女’，能够分离并提取活物的灵魂，以灵魂石同化灰神残躯的计划也是老身提出的。”
莉笛乐恍然，难怪影宫拥有培育灵魂石的能力。
老克萝萝接着说道：“老身和次席魔女贝丽雅曾达成共识，趁着南国宣战前完成‘人造神’的计划。最后一步就是由老身亲自将自己灌注进灰神的残躯，成为统领万千魔女灵魂的最终意识。”
“我猜，计划失败了？”莉笛乐扬眉。
“……”老克萝萝沉默片刻，微微颔首，“老身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贝丽雅竟然愚蠢至此，她以为，只要封锁老身的意识，将老身提前困入这具身体，她就能彻底掌控灰神的力量。只可惜……”
说道这里，老克萝萝的神色微微有些黯然：
“可惜，贝丽雅最终还是没有掌握老身的灵魂魔术——也就无法驱动这副灰神残躯。”
莉笛乐敏锐地捕捉到了老克萝萝的神色变化。
她似乎并不对贝丽雅的背叛生气……反而为她的失败有些惋惜？
或许是因为她本就打算牺牲自己了。
老克萝萝轻轻抬起手，指向莉笛乐的掌心——或者更准确地说，指向她指间戴着的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真正的用途，便是唤醒灰神残躯的钥匙。”
莉笛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刻有月牙纹章的戒指，目光微微闪烁。
果然，她之前就能从戒指上感受到相当程度的魔力，这枚戒指很可能是被影宫二次加工的游戏道具。
“所以，你把戒指送到我手上了？”
克萝萝微微点头：
“老身早知西南两国终有一战，影宫也将在贝丽雅的激进策略下分裂。贝丽雅的野心必然会使她走向歧途，为了防止影宫彻底沦陷，老身在进入这具残躯前，便用一丝魔力塑造了一具分身，将戒指送到您的手中。”
“可是……”莉笛乐皱了皱眉，“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选择我？你明知道这枚戒指是关键，为什么不交给你的影宫姐妹，而偏偏交给我？”
克萝萝微微一笑，笑意中带着一丝恭敬，也带着一丝缅怀。
“因为——”
她的声音微微顿了顿，随后缓缓说道：
“时也命也……黑神冕下，您便是当今四国世界的大势所趋。无论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力量的积累，您都将再次成为世间万物的主宰。”
接着，克萝萝的声音轻轻低下，带着一丝感慨：
“而且……老身的本体，也是您曾经的眷属啊。”
听闻此言，莉笛乐挠挠脸蛋。
眷属？本体？
她说的眷属……是哪个眷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