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羽真璃从早晨起床开始，就忍不住微笑。大概是昨晚在游戏里大获全胜，又组了个新公会「涩色庭园」，让她一早的心情都轻飘飘的。虽然她依旧穿着那身低调的高中制服、银白短发还是惹人注目，但只要不被同学们缠住询问，日子便算安稳。
沙希见她在走廊边、课本都还没拿出来就一直发呆偷笑，忍不住凑上来：「真璃，妳要不要照照镜子？笑得整个人像笨蛋似的，口水快流下来了啦！」
真璃瞪她一眼，耳根微微发红：「哪、哪有！我才没有流口水……只是心情不错而已，妳管那么多。」
沙希「噗嗤」一声笑开：「哈哈，好啦，我懂。咱们昨晚不只打赢BOSS，还顺利建立公会，拥有自己的根据地，当然值得高兴啊。」她神情跟着兴奋起来，忍不住拍了拍真璃的肩，「话说回来，妳那个‘触手束缚’也太帅了吧！下次再给我看一次啦！」
真璃听到「触手」两字，马上扭头望望四周，生怕旁边同学听到。见没人在注意，才急急压低声音：「喂，不要在走廊乱说啊！我……我怕被人家误会。」
沙希余兴未退，故意做了个狡黠鬼脸：「怕什么，妳堂堂校园冷美人，可不会有人猜到平时如此正经的妳，其实私下是个SM幻想、触手满天飞的——」
「沙希！」真璃抓狂般捂住她的嘴，「闭嘴，不准讲！再讲我就把妳的弓箭射断！」
「呜呜，好可怕哦！」沙希捂着嘴假装泪眼汪汪，不过看来心情颇为愉快。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回教室，亚子和葵也陆续到齐，说好放学后要立刻聚在她们的小公寓里，商量今晚要如何「打造公会营地」。真璃原本还想保持冷淡，结果一听到大家要一起讨论公会摆设，莫名兴奋起来，课堂也常常走神。
放学后，她们四人真的挤进真璃家不算宽敞的客厅，沙希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翻开笔记本：「据说游戏里可以用金币买各种家具、摆设，甚至在营地里建一小片花园，种点花草或特殊作物。我想把它弄得超有气氛，也符合咱们的‘涩色庭园’——就差没种满奇怪的藤蔓植物了，哈哈哈！」
真璃听到「藤蔓」就想到自己那隐隐作祟的触手天赋，不禁脸一红，连忙咳嗽掩饰：「咳咳，行啦，别搞得太**……不然到时候被官方扫黄怎么办。」
葵拍手大笑：「放心放心，《欲望乐园》本来就鼓励各种欲望解放嘛，可能没那么保守。再怎么涩也是正常。」
亚子在一旁安静听着，忽然小声道：「要是有个房间可以锁门，那……想做什么就能更自在吧？」
话一出，其他三人立刻用「懂你」的眼神看着她，亚子马上脸红到耳朵尖。
四个少女在真璃的客厅里讨论到傍晚，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研究该给营地添什么家具、要不要设置音乐盒之类的。沙希笑说以后干脆在营地开一个「百合同好会」，把各种志同道合的女玩家都拉进来。真璃听了有点紧张，但心底又隐约期待。
时间过得很快，夜里，她们各自回家或留在真璃家轮流洗澡，然后迫不及待地戴上完全潜行装置。短短几秒后，所有人便在游戏里的起始城镇集结。
沙希先喊道：「走走走，先逛一圈市集，看看有没有便宜的家具，然后就回我们的营地布置！」
真璃和亚子、葵点头答应，四人快步穿越人潮汹涌的街道。此时正逢游戏晚间时段，但世界依旧如同不夜城。叫卖声、NPC拉拢玩家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各种招牌道具琳琅满目。
她们花了近半小时，买下几张木制桌椅、几幅墙饰，还有些装饰花束，当然也败了些储物箱和杂物篮。抱着大包小包的物品，一路走到城墙外的营地所在地。由于刚成立公会，所以营地规模很小，只有一栋带庭院的小木屋，后方附带一块狭长空地。
虽然简陋，但看在四个少女眼里，这就是未来的大舞台。她们乐呵呵把新买的家具搬进屋子里，沙希在客厅摆上地毯，亚子负责把墙饰挂好，葵则扛着桌椅跑来跑去，弄得一身汗。真璃偶尔帮忙，偶尔就抱胸站在一旁，想像着「再装上点帘子跟锁……是不是就很能展开某些奇怪游戏？」每次想到这里都忍不住心里悸动。
等到布置得差不多，已经过了大半晚。众人累得在新买的沙发上摊成一排，沙希随意拿起营地里的水壶倒水喝，假装自己是主人在招待客人。她笑道：「呜哇，终于有个家了！以后回城就可以直接传送来这里休息，多好！」
葵大字形躺在地板，乐不可支：「没错，我就不用再抢旅店房间了，还能把战利品直接丢在公会仓库，多方便！」
亚子抚着墙上的挂饰，小心地摆弄角度，语带羞涩：「而且我们都是女孩子，在这里怎么打闹都行，也不怕被怪阿宅骚扰……」
真璃看着满室欢声，心里暖洋洋的，有种「终于有归属」的感觉。这也正是她在现实世界里所欠缺的——看似冷漠，但其实格外向往跟朋友分享每一分喜悦。
就在这片欢愉时刻，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四人面面相觑，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她们才刚起步的公会营地？
「该不会是某个推销商人？」沙希一脸古怪地说。
葵撸起袖子：「我去开门看看。」
门「吱呀」一声打开，外头站着一名看似兔女郎装扮的NPC，手里提着邮差包裹，一边挥动长长的兔耳朵，一边喊：「新的公会邮件！刚刚系统显示这里有新住户，所以我带着开张贺礼来啰！」
四人松了口气，原来是系统送的「公会开张」礼包。沙希「耶」了一声，立刻签收。那兔女郎很快就掏出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有鞭炮烟火、有旗帜，甚至还附赠一堆莫名其妙的气球。
她笑容满面地说：「恭喜各位冒险者踏上公会之路，愿你们在《欲望乐园》里发扬光大，收罗更多伙伴！」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
看着地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气球，亚子满脸好奇：「要办派对吗……？游戏还挺贴心的。」
葵蹲下来拿起气球吹了几个，挂在门口，笑得像个孩子：「挺可爱的嘛，充满欢乐感。」
沙希提议：「干脆我们直接办个庆祝派对，叫真璃用她那涩涩的触手表演特技？！」
真璃想也不想就朝沙希脑袋敲了一下：「闭嘴，才不要在大庭广众前搞这些！而且我现在魔力也没那么多好吗！」
沙希捂着头，一脸委屈：「呜呜，又凶我。算啦，我不闹了……」
几人打闹了一番，终于稍微收拾好宅邸。一屋子的新家具和装饰，虽然参差不齐，但在她们眼里全是「梦想的萌芽」。屋外的庭院还很空旷，沙希已经构思要种些玫瑰花并加个喷泉，亚子则考虑种香草或药草，葵干脆想弄个练武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等着慢慢把这地方变成专属的「庭园」。
嬉闹到深夜，四人一同坐在沙发里，彼此依偎着聊未来。就在聊得正热络时，公会传送门外忽然亮起一阵白光，好像又有人来到她们的营地。她们警觉地朝窗外望去，只见那熟悉的黑白女仆装身影，像幽灵似的从传送门边走出，步伐快而俐落。那正是真璃先前在城镇里看到的「事务女仆 Shizuku」。
「咦，她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营地？」真璃悄声说。
「奇怪，她是来找我们？」沙希困惑地伸头张望，见到女仆装女子正绕到房子后方，好像在观察地形，并没直接敲门。
亚子吓得吞了口口水：「该不会是小偷吧？又或者……呜，我好怕。」
「放心，我去瞧瞧。」葵拍拍胸脯，抄起大剑就准备冲出去。
真璃却伸手拦住她，眼神带着戒备。那女仆玩家过去给她的感觉就不寻常，此刻出现在这偏僻的新公会营地，更显可疑。她压低声音提议：「我们先别冒进，看看对方想做什么。若她图谋不轨，再一起出手。」
于是四人默契地趴在窗边，通过缝隙监视着外头。只见那名女仆似乎在确认周围地形，不断掏出一张张纸片，像是在做笔记。接着，她神情冷淡地抬头凝视营地二楼，仿佛正搜寻某个目标。最后她终于绕回门口，似乎要登门拜访。
敲门声响起。这回不再是温柔敲，而是几下清脆、带着指令意味的「扣扣扣」。沙希吞口口水，转头看大家：「我开吗？」
真璃点头：「开吧，我们装作普通公会迎客。」
葵一手握剑，一手替沙希开门。门外那女仆神情冷漠，对上她们的注视后，也没有露出特别的尴尬或客套，只是微微颔首：「打扰了，我叫 Shizuku。最近在搜集关于新生公会的资料……这里是‘涩色庭园’，对吗？」
沙希疑惑地眨眼：「呃，对，是我们的新公会。请问你有事吗？」
「我想稍微拜访一下，顺便调查一下公会设施……」Shizuku的声音不大，却有种理所当然的强硬。她拿出一本小簿子，还真像某种官方调查员似的，偏偏游戏里没听说有这样的职业。
真璃走到门口，与那双冷漠眼眸再度相对，感觉心里某根弦被拨动，但她努力保持镇定：「我们这里还很简陋，也没什么好调查的。你……是系统派来的吗？」
「不是。我只是……」Shizuku扫视她们每一个人，神情不带丝毫笑意，「对于公会战斗力和人员组成有点兴趣。听说你们四位最近在黑暗巢穴大显身手，尤其有位擅长奇怪束缚技的法师？」
沙希、亚子、葵同时看向真璃。真璃则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拢紧法杖。 「那又怎样？」
Shizuku眯了眯眼，似乎确定了什么，然后简短地说：「没事。只是确认一下情报。抱歉打扰。」说完居然像个机械人似的，转身就要走。
沙希愣住：「欸，就这样？」
葵拿着剑还没发挥半点威吓作用，对方就要离开。她忍不住大喊：「等等！这么神秘？妳到底是谁啊？做什么调查？」
Shizuku仍是保持那副冷淡口吻：「只是一名普通玩家。先告辞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向传送门走去。
她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四人面面相觑，仿佛同时松了口气，但又对这女人的目的感到毛骨悚然。那份对真璃的束缚技似乎特别在意，像是在判断「是否有某种不寻常的力量」。
沙希合上门，小声嘀咕：「搞什么啊，这女仆未免也太诡异。难道是要来挖角？还是敌对公会的探子？」
亚子皱眉：「我总觉得她不像是单纯的竞争者，她问话的样子好可怕……像在审问。」
葵把剑挂回墙上，叹道：「管她呢，反正她走了就好。以后小心点就行。」
真璃沉默不语，心绪纷杂。她有一种直觉，Shizuku不只是探子，那种冷冽目光甚至不带半分游戏的愉悦，仿佛来到此处仅是「例行公事」。这种气质，她在真实世界只在新闻里的特种部队、安保人员身上看过。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沙希尴尬地打圆场：「好啦，大家别被她打扰心情。我们刚刚正想庆祝新家落成呢，继续吧！」
众人互相看看，决定不浪费力气猜测。于是又把门关好，摆上系统刚送来的鞭炮烟火，轰轰放了起来。五彩缤纷的火花在营地上空炸开，看起来就像欢乐的派对现场，沙希还在屋里四处贴上气球和彩带，大呼「终于有派对的感觉了」。
真璃勉强把心情拉回，跟着大家一起在夜色中嬉闹，点燃烟花，谈笑风生。偶尔她抬头看向那片寂静星空，想着刚才那名冷淡女仆的奇怪举动，总觉得哪里透着危机感。可如今身边有好友、屋子里温暖而安全，她也暂时愿意把不安抛开，专注于这份眼前的欢愉。
直到凌晨时分，四人才依依不舍地下线。回到现实，真璃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脑袋又浮现那些画面：新公会的热闹、触手束缚的战斗快感，以及最后那个令她背脊发凉的女仆身影。她翻来覆去，整夜都睡不安稳。
隔天，在CTTF的地下据点，Shizuku正向芊梦璃汇报：「队长，昨夜我暂时侦查了一个新公会‘涩色庭园’，看似由四名女玩家组成。她们的等级不算特别高，但其中一人确有一种罕见束缚技，类似‘触手召唤’，疑似与某种强化魔力有关。是否要继续监控？」
芊梦璃一边听，一边翻阅其他多位可疑玩家的资料，淡淡问：「暂时观察。没有确切证据就不要轻举妄动。让她们继续活动，也许能看出更多端倪。」
Shizuku微微颔首，合上笔记本，转身离去时还补上一句：「看来，她们毫无戒心，应该不难深入。」
芊梦璃没回答，目光停在白羽真璃的截图上——一名银白短发、紫瞳的法师少女。资料并没有写她的真实身分，但透过游戏画面能看出那双眼里隐藏了什么，或许是尚未觉醒的危险。芊梦璃轻轻合上资料，心想：「只要一旦确认她是穿越者，我就……」
她并不知道，那个在城外巢穴中闪耀着触手束缚力量的少女，其实也有着跟她一样的孤独、创伤，只是方式截然不同。两条命运的道路似乎在某处交汇，但目前，她们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过活：一方带着血与火的暗杀手段，一方怀抱着涩涩的冒险幻想。
或许哪一天，她们会在游戏里正面相遇，也或许会在现实里擦肩而过。可眼下，一切还只是序章。真璃那不安又悸动的青春，还有Shizuku那带着「任务」意味的冷酷，都像两股暗流默默靠近。
而「涩色庭园」里的笑闹仍继续，四位女孩都还没意识到，一场更大更离奇的风暴正在成形。她们只想快快升级、加强公会、实现更多脑洞计画，打造一个与世界无争的「女性天堂」。哪怕下一刻就有寒风入侵，也要先开心过这一秒。
深夜又降临，城市里灯火通明。学生们忙碌温书或参加社团，白领们挤在电车里打瞌睡，无数人持续运转。只有白羽真璃在公寓的灯光下对着镜子发呆，想起游戏里的自己。
「我真的可以尽情挥洒这股力量吗？」她看着自己白皙细瘦的手臂，自嘲般抿嘴一笑。想起那些蜥蜴人被束缚的画面，再想想沙希、葵、亚子有时候开玩笑说「要被妳的触手抓住了」，忍不住心跳如鼓。
她叹了口气，从抽屉拿出完全潜行装置，喃喃：「算了，先上线跟她们会合吧。不管有没有那女仆在偷看，我们的派对不会停。」
于是她再次戴上那象征逃离现实的头盔，让意识沉入深蓝色初始化空间。倏忽之间，一切现实的杂念都远去。灯光暗下，脑内仿佛水波荡漾，转瞬，她又回到那条陌生却熟悉的街道，耳中听见市集的喧闹与音乐，她仿佛回到第二个家。
这个家，现在叫做「涩色庭园」。
半个城市之外，芊梦璃则结束一天的工作，坐在车里看着街边灯火流动。她把平板电脑翻到暗处目标名单，心想：「真要我进入那个游戏……也许不久之后吧。」她闭上眼，轻抚胸口，那里依旧隐隐作痛，似有火焰的残影在脑海里搅动。
夜色漫长，天空无声，宛如两个世界彼此叠影。现实与虚拟都将继续运转，直到某个临界点。在那之前，四个女孩会在游戏里过得更开心也说不定，只要还没被「事务女仆Shizuku」正式盯上，她们就仍能快乐地大兴土木，装饰庭院，做百合贴贴的梦。
谁也不知道明日将带来什么变局——也许是更深的副本挑战，也许是CTTF即将启动的某场狙杀任务，又或许是突如其来的意外交锋。但这一夜，对真璃来说，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去和那份「欲望」重逢。
她合上眼睛，随着游戏光影闪烁，再度化作那名穿着斗篷的银发法师少女。前方，友人在向她招手，欢迎她回到「涩色庭园」。背后，夜风轻拂，仿佛也带来了某种低语。真璃抖落一身凡尘，踏步向前。她想，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吧。
或许——也可能不那么美好。
可不管如何，她已经选择了这条充满诱惑和冒险的道路，并将在无形之中，与另一股冰冷力量渐渐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