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解决绳子。”
说话的人是希瑟,她正在用不知道哪里来的脏布擦着那把一路来弄死了好几头“食尸鬼”的长刃匕首,她那出神入化的飞刀本领让芙莉尔都觉得有些吓人。感觉要是对着自己来上一下,大概连吟唱都来不及就被干掉了罢?
把刀刃上面残留着的黑色污血擦干后,希瑟将那个口袋拖着打开来,往地上倒了倒,从里面倒出一具完整的尸体。
这是一个看着和她们也差不多大的女孩,这是他们说的那个玛娜吧?一路拖行过来,竟然的没有弄乱她的仪态,少女平躺着闭着眼睛,双手放在小腹的位置,神态安详的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只有手臂上几个纵横狰狞的伤口和胸口处狰狞的撕裂,能证明她经历了什么。
希瑟跪下身子,用匕首切开手腕,用血在少女周围环了一个浅浅的红圈。然后开始除去自己和少女身上的衣物,像是在亲呢似的趴在了一起,肌肤相亲。希瑟的双手把匕首摁在身下的位置,抵在了玛娜早已冰冷的小腹上。
芙莉尔大概明白自己当时被希瑟摁在地上的时候是一个状态了,只是自己当时挣扎的样子大概不会是现在在残酷中带着点唯美的模样。玛娜平静的有些安详,而阴影中的希瑟则是在喃喃自语的念诵着绵长的祷言,甚至模糊中显得有些神圣。
“还是不要看比较好哦。”
芙莉尔感到一双软乎乎的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指尖有些冰凉,但手心却是暖融融的。芙蕾雅的小手蒙住了她的视线,她自己的手搭在了芙蕾雅的手上,但什么也没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仪式并不漫长,只是比芙莉尔那特快办理的专线频道不同,大概就这么过去了三四分钟,空气中好像响起了微弱的嗡嗡声,然后便是咔嚓咔嚓的硬物摩擦的声音,这些古怪的响动响了好一会,才在一阵浓郁的灰尘和腥臭的油脂味中低了下去。
芙蕾雅把手挪开的时候,从完全的黑暗中看见微光的芙莉尔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才把目光移向在举行简陋仪式的地方。
之前那个血线围成的圆环已经被杂乱的红色物质装满,一股厚重的油脂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还有些看不清原状的固形物,如漂浮在润滑油上似的,在视觉上就带着一种滑腻的味道。
希瑟手中握着一条柔软的红绳,红色的纤维彼此纠缠着,被紧紧的束成一股。这是一条很长的绳子,芙莉尔估摸了一下,大概有十米上下,有两指粗,看着其实并不是很结实的样子。
“不用担心,至少承重上是没问题的。”
芙蕾雅知道芙莉尔心中隐晦着的担忧,于是向她宽解着。“希瑟已经试过了,不会有什么意外。”
希瑟有些虚弱的点着头,她的嘴唇有些发白,但还是用力拉扯了一下手中的绳索,像是想多给芙蕾雅的发言提供一样可信度。
“希瑟的这个状态没问题吗?”
芙莉尔打量着似乎有些贫血的希瑟,真心感觉她现在的状态实在是看着有些不好。
希瑟摇着头,而后指了指自己的手上的钩子,芙莉尔这才注意到那把长刃的匕首被绑在了那条绳上,不知道被施加了何种魔法,被弯曲成了一个狭细的飞钩,上面失去了钢铁的光泽,倒是扭曲成一种被稀释过的薄红。
“没事。”
似乎是担心芙莉尔不信,惜字如金的希瑟在摇完脑袋后,看着眉头紧锁的芙莉尔又补了一句。
“我们谁先来?”
芙蕾雅则是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指着不远处的残塔和塔下游荡的“食尸鬼”群落这样问道。
“我来嗯?这毕竟是我想的法子,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应该让我来负责就是。”
芙莉尔学着芙蕾雅的样子咬了咬指甲。
“我不知道这个法术和小芙莉尔你的推论有多有效,所以,如果你们都没有意见的话,我希望我第一个去。”
希瑟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芙蕾雅抬手打断掉了。
“小芙莉尔想了办法,还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向牧神寻求了献祭,你也为了帮忙付出了代价,只有我什么都没做了,大家既然是一起求生,那我总得做点什么吧?”
希瑟还是张了张嘴,但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其实也没有很大的风险……”
芙莉尔扪心自问,自己只是照猫画虎的抱着手册,神叨叨的念了两句而已,这种事情就是随便拉一个神棍来都能做,而说不定比自己念的更富有感情,铿锵有力,
但芙蕾雅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也不是什么喜欢出风头的人,不要去跟人家争着,当什么先锋的话,是不是太读不懂气氛了。
芙莉尔不太懂这个,她自己也没有搞过攀岩,或者是别的什么类似的运动,她上辈子活着的时候只是个闷在家里的宅男,平生的乐趣就是打会撸啊撸和看小说,有芙蕾雅演示一下该怎么做也还行?
而事实证明,看起来很瘦弱的芙蕾雅其实非常轻盈,她手中缠着长长的红绳子,快步蹭到了塔边,那些“食尸鬼”似乎真的看不见她,真的让她如入无人之境的身边穿了过去。
这让芙莉尔紧张的弦稍微松了一些,然后看着芙蕾雅把绳上挂着的钩子用力转了几圈,一把甩到了塔上。扯了扯,带了两块石头下来,差点砸到在下面试探力道的芙蕾雅。
这把芙莉尔吓了一跳,刚松开些的精神又紧紧的绷了起来,不过还好只是有惊无险,芙蕾雅往旁边侧了一下身子就躲开了坠落的砖块,那些“食尸鬼”似乎正忙着不断的呕吐又进食,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芙蕾雅在重新又甩了一次,这次钩子稳稳的扣住了残塔的裂口,瘦削而轻盈的少女抓着绳索用力的向上攀爬着,速度并不快,但很平稳。芙莉尔看着芙蕾雅一点一点的就这样攀上了塔顶,然后从缺口处翻身落了进去,一下从芙莉尔的视线中消失了。
就这样过了十来秒,就在让人心里开始泛起不安,觉得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芙蕾雅的手缺口处又探了出来。然后是另一只手,再然后是半个身子,很快,如阴影似的模糊的芙蕾雅就坐在缺口上冲着塔下面的两人挥着手,她成功了。
芙莉尔终于松了口气,至少她的想法是成功的,但看着那密集的“食尸鬼”群,又开始像巨石扼压一样不安着,希瑟好像敏锐的感受到了这种不安,她伸手戳了戳有些发呆的芙莉尔,在目光转过来时,又指了指自己。
“你要先过去吗?”
希瑟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像芙蕾雅一样慢吞吞地蹭到了塔边,没有意外,就像芙蕾雅之前那样,“食尸鬼”真的无法关注到被“牧神”的恩赐庇护着的她们。
大概是被之前的献祭所影响着,希瑟看起来很有些乏力,但是对攀楼这种事情她看上去好像远比芙蕾雅更为娴熟。
靠有人在上面牵拉着绳子助力和自身的一些技巧,希瑟比芙蕾雅爬的还要快些,很快到了顶上,没过多久,她便顺利抵达塔上的缺口,被芙蕾雅伸手拉至缺口处坐下。此刻,两人并肩坐在那里,一同向芙莉尔招手,等待着她迈出步伐。
芙莉尔看了一下自己身边,有点紧张的吞了下口水。之前身边有人的时候还不觉得,然而此刻,即便同伴们就站在那能够看得见的地方,可自己周遭空无一人的模样,却始终令人心生惧意,
望着眼前的场景。尽管心中莫名的有着犹疑和恐惧,芙莉尔还是挣扎了一下,咬咬牙,芙蕾雅和希瑟都过去了,没道理自己过不去吧?
“食尸鬼”仍旧旁若无人地吞食着烧焦的血肉和内脏,同时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嘴里还不时喷出一股股刺鼻难闻的混合物。每当芙莉尔蹑手蹑脚地从这些面目狰狞的怪物身边飞速窜过时,那些怪物偶尔会突然耸动一下它们那硕大的鼻梁,亦或是稍稍偏转一下那颗丑陋不堪的脑袋。
仅仅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也足以令芙莉尔的心猛地揪紧,感受到一阵轻微的恐慌。倘若不幸被这些可怕的家伙发现,后果将会如何呢?一幅幅惨不忍睹的画面开始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本来以芙莉尔的经验不至于想出多么生动的画面,但这两天看到的惨象实在是有点太多了。芙莉尔几乎都能想象出自己对这些怪物撕开嚼碎时的幻痛,强忍着忽然涌上来的反胃感,芙莉尔终于还是和先前两人一样蹭到了塔边。
绳子上的触感有点令人恶心,像是又干又腻的抹布被绞成了长条,是光是在衣服上蹭着就会让人感觉这衣服不干净了的程度。但确实很结实,芙莉尔能看到绳子上的纤维在力量的拉扯下拉长、变形,但是并没有受到损害甚至断裂的迹象。
用力试了一下松紧后,芙莉尔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攥着绳子,刻意忽视掉那种怪异的触感开始向上攀索。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怎么锻炼过的现代人的灵魂和一个小姑娘的身体而言,有些事情不是鼓起勇气和决心就能做好的。
尽管有着芙蕾雅和希瑟在上面帮着牵扯,但芙莉尔的动作仍然慢的跟攀爬藤架的蜗牛差不了多少。石塔表面并不平坦,但也没有很方便落脚的地方。
所幸,这座仅有七八米高的残破石塔还不至于成为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在已经开始疲累的喘息声中,距离触碰到芙蕾雅向她伸出的援助之手似乎已经近在咫尺。
“咔嚓”
沉闷的碎裂声从脚下踏足的石砖上响起,芙莉尔的脚下一空,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