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
暗蓝的布靴布满着岁月伤痕,其上补丁填补着过去的空白,这双旧靴就这样踏上了大教堂的云纹石阶,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往事。
云层之上日轮在上升中达到了天穹的高点,将万物的影子熨成薄纱。当指针又一次划过正午的刻度将时针完整覆盖,弥什罗郡的钟楼在正午的骄阳下发出了一声声悠扬的钟鸣。
正如约定好的那样,约书亚准时出现在了教堂的殿前。
刘易斯早已站在了台阶的最高处,银白色的祭披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似乎已在风中屹立许久。
从脚下的台阶延伸至街市,下城区高耸的烟囱,一直到那碧蓝而宽广的大海,此刻都映在刘易斯那一副金丝眼镜中,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平静,仿佛能看透世间的一切纷扰。
约书亚的脚步停在了台阶的尽头,与刘易斯相对而立。
“很是守时啊,约书亚,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会来。”刘易斯的脸上挂上了那令约书亚感到熟悉的笑容,温暖而亲切。他敞开胸怀,上前迈上几步将约书亚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关切:“近来身体如何?”
“尚且安好冕下。”约书亚恭敬地予以回应,声音中带着一丝谦逊与尊重。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以示对刘易斯的敬意,目光依然平静而坚定。
“上次离开前我说过,会找你一起下一局棋,我没有食言。”他拍了拍约书亚的后背。
“嗯,的确不错,但是为什么要约在这个地方?”
抬眼望向那屹立于之弥什罗郡最高点——莫里埃大教堂。
正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圣白的石柱与高大的拱门上,将精致的雕花晕染成简单而分明的黑白,就像一幅古老的雕版画,线条清晰而深邃。光影交错间,石柱上的纹路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随着光线的流动而微微颤动,庄重而神秘。
阳光透过拱门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每一道光线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混合着阳光的温暖,映照在那古朴蓝眸中。
这是一个无论来过多少次都让人感到印象深刻的地方
“在此地,我们更易寻回那逝去的时光,你不也是想着叙叙旧吗?”刘易斯微笑着说道。
“嗯......也好。”
“那就请进吧。”
刘易斯侧身让开一步,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动作优雅而从容。
二人并肩走进教堂后,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发出低沉的“吱呀”声,宣告着外界与内部在此刻隔绝。
教堂内的光线顿时变得柔和而朦胧,彩窗透进的斑斓光影洒在地面上,仿佛为这片空间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焚香气息,混合着石质的清凉,让人感到平静而安宁。
在大门正对的尽头,大圣女的雕像静静矗立在金黄的阳光下。
二人的脚步声在石壁与穹顶中反射扩散,化作一种特别的韵律回荡在二人耳旁。
像是时间的低语,又像是历史的回声
“舰队归来的那几日,我肩负了太多的工作,以至于咱们都没好好聊上几句。”刘易斯迈着步子,
“是吗?只要冕下想得起来,愿意抽出时间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在下便不胜荣幸啊。”
“无妨无妨,”刘易斯摆了摆手。
约书亚抬起头好像在酝酿着别样的情绪:“真是令人怀念啊,那段在神学院进修的日子。”
刘易斯面露出一温和的笑容,伸出手,指向侧方的一面花窗向约书亚问道:“哦?那你还记得这座花窗记录的是什么。”
绿色的草地,灰色的城堡,金色的骑士,以及象征着毁灭的艳红。
骑士们站在山坡上,圣人高举着右手,面向后方发起呼喊,远处城堡中酝酿着血红的诅咒,那股哀怨的愤怒蔓延至天空,却绕过了战士的脚下。
约书亚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就像是日升日落,四季变更那般理所当然的回答。
“当然记得,亚利各堡攻城战,亵渎主教慕斯卡因垂涎不朽的容颜背叛了圣神,转而拜于魔鬼门下,导致整个亚利各要塞都变为邪神的温床,圣人潘率领圣教军与49名圣徒历经三十一年的围城最终成功审判了堕落的主教。”
刘易斯在听到后满意的拍起了手掌。
“嗯嗯,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这些故事。”
“哪有哪有,”约书亚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谦逊:“我在下城区每周都会将这些故事将给孩子们。”
“孩子们?这故事并不是给尚未成年的孩子准备的吧,是否有些不妥。”他转过头,目光中带着期待,等待约书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然是经过了润色冕下,”约书亚转过身面向大主教诚挚的说道:“心向光明是这世间最为美好的品质,恰似破晓之光划破无尽黑夜,给人以无尽的希望与力量,驱散阴霾,引领着人们走向坦途,孩子们尚未脱离懵懂纯真之态,但圣神和魔鬼的关系他们最能理解,这则故事如果以圣人的角度来展现人性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挣扎与坚守,我私下认为还是比较合适的。”
声音温和而有力,就像过往印象中的他一样......
刘易斯如此想着。
“好吧,你有你的说法我不做过多干预。”
走过了教堂的穹顶,刘易斯正欲将约书亚带入一扇小门,可当他回过头去却发现,站在自己身旁的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他知道约书亚不会是那种感到有危险就放下一切逃开的人。
随眼望去,他便发现身着一身黑袍的约书亚,此时正跪在刺穿大圣女躯体的长枪下,双手抱在胸前祈祷着。
“约书亚,怎么了?”
他侧过身问道。
穹顶天窗洒下的阳光照射在空气的尘埃中,便有了形状,如同数条金色的丝带,披撒在铜像,以及那柄贯穿身体,斜插在地面的长枪上。
阳光透过彩窗的斑斓色彩,将铜像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地面上,形成一片复杂而神秘的光影。那光影在无声地诉说着铜像所代表的英雄事迹,以及那场决定命运的战役。长枪的阴影与铜像的影子交织在一起,重现那悲怆而令人伤痛的瞬间,令人不禁屏息凝神。
刘易斯与约书亚静静地站在铜像前,目光凝视着那柄长枪,透过它,回望那段被时光掩埋的往事。
似乎等待着某个重要时刻的到来。
“好久没见到圣女阁下了,有些怀念那些日子,只是向她问声好。”
“嗯......很好。”刘易斯的声音很是平和:“跟我过来吧。”
就像宣读着一纸判决书,此时此刻二人已然心知肚明,但约书亚仍然毫无犹豫的跟了上去。
很是明亮。
黑白相间如棋盘般分布的地板,纯白光滑的墙面,以及那将二者身影刻在墙上耀眼的光。
高大而空无一物的白色长廊,只有两位老人和一张矮桌。
刘易斯坐在椅子上,而约书亚站在一旁。
此刻的时间好像都静止下来,静静等待着二人的回应。
“为什么不坐下呢?约书亚——”
“唉——”一声长叹,自约书亚口中发出。
“我们的友谊已经跨越百年。冕下您在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他苦笑着问道。
“从走进门开始我就感到一阵若无若有的注视,虽然我年事已高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敢问冕下站在角落的那两名身材魁梧的护教军——是圣徒吧。”
“......”刘易斯保持着沉默,好像单方面的接受着约书亚的质问。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刘易斯,您邀请我前来,恐怕不只是为了下盘棋这么简单的事吧。”
“先坐下吧约书亚。”他轻轻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无奈。
“让我们先来进行这阔别许久的对局,时间还长。”
一阵沉默后,约书亚的头轻点一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嗯.....如你所愿。我的主教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