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
“那我问谁去?”提林卡挑了挑眉,玩笑道。
“这时候我觉得没有必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这地方不方便说,人多眼杂。”
他环顾四周,望了望人来人往的餐厅,继续说道。
“一会儿我去你房间......”
话音未落,那几名坐在桌前的女孩便默契的停下了交谈,羽毛扇停顿在半空,几道探究的目光如蛛丝般黏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自然的安静。
“嗯?怎么了?”
“算了......”提林卡最后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另一旁的迪卡萝娅倒是有些不满。
这有什么可避讳的吗,正事还要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那一会儿我去你房间。”
她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啪——
某位名媛的扇子掉在了柚木的地板上。提林卡不用回头都能想象那些骤然亮起的眼神。
天哪,吾主在上,您可别说了。
他在心中痛苦的哀嚎。
上前一步,站到迪卡萝娅的跟前,把嘴贴近到她的耳畔。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
“别说了,姑娘,你再多说两句,我的贞洁就全都丢完了。”
提林卡绷着嘴,咬牙切齿的说道,眼睛里闪烁着祈求的光芒。
她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眼睛中看不出丝毫的波动。
沉吟片刻后淡淡说道。
“你还有这玩意?”
提林卡墨绿色的眼睛瞪得老大,胸腔里涌上的气流在喉间扭曲成古怪的颤音。
“哈...哈哈哈...”
通俗的来讲就是他被气笑了。
一把将胳膊绕过她的颈后,搭在肩上,就像酒馆里喝醉后,走出来勾肩搭背的兄弟。
虽然有些古怪,但至少不至于被人当成一对恋人。
在迪卡萝娅茫然地眼神中,他微微偏过头。
“跟我来。”
她只能在诧异中点了点头,提林卡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揽着她的肩膀大步流星地穿过餐厅,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餐厅一端的走廊中。
待到二人走后,餐厅短暂的沉默下来,随即,名媛的桌上再次迎来一阵热闹的讨论。
“天啊,你们看到了吗?那个男人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如此亲昵。”
“可那个女孩的脸色都被吓白了。”
“该不会是被强迫的吧?我们要不要告诉管家?”
“这恐怕没必要吧,那两个人谈笑的样子肯定认识。”
“唉,爱情啊。”
踏——踏——踏——
二人的影子在走廊黄澄澄的吊灯下交叉、拉长、又缩短。
提林卡的手掌自始至终悬在迪卡萝娅的背后,除去刚刚带她离开的时候,这样既能维持"兄弟"的姿态,又不至于真正触碰到她裸露的肩颈皮肤。
清脆的脚步声驻足于拐过的第三个弯道,在立定片刻后,发现并没有人经过,提林卡便放下了手。
“现在能说了?”
她用手拂去垂落在眼前的鬓发,动作轻缓而克制,她抬眼望向提林卡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说尊敬的同事啊,工作时间拜托给先生我留点体面。”
“哦,好的。”寡淡似水的回答,“那么你到底去干了些什么?”
提林卡收起了那副悲哀中带着怜悯的表情,认真的说道。
“还记得中午见到的‘。塔莉西亚歌舞剧表演团’吗?”
“嗯,看得出他们不对劲。”
“看得出来就好。”
“那伙人是邪教徒!”
“啊?”
......
与迪卡萝娅临时分别后,提林卡转身朝走廊另一侧走去。
舷窗之外,阳光明媚,甲板上挤满了挥手告别的人群,欢笑、哭泣声伴随着引擎隆隆。
但这些喧嚣与提林卡毫无关系。
皮鞋在柚木地板上敲出规律的声响。
他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去找厕所——里面可疑的人。
他当然不会放过那些潜在的危险目标。
就算他平时没心没肺,总是一副恨不得世界第二天全部爆炸的颓样,但该办的正事不能含糊。
毕竟,他得确保那个叫迪卡萝娅的姑娘安全抵达王都。
而其退一万步来讲——自己还在这艘船上。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遇难者名录里。
在走向厕所的路上,他利落地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反穿,又从兜里摸出一副粗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随手将头发抓得凌乱,转眼间就成了个混在甲板送别人群中的普通工人。
确认伪装无误后,他轻轻握住门把手,侧耳倾听。
这个时间点,人群都在甲板上挥手告别,厕所附近冷清得诡异。
外界的欢笑声与音乐声嘈杂刺耳,而门缝里渗出的,却是断续的低语——既像晦涩的咒文,又似阴谋者的密谈。
听不清。
正当他准备冒险把耳朵贴到门上时。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吱呀"一声,门突然从内侧打开了。
失去平衡的提林卡猛地前倾,幸好及时抓住门框才没栽进去。他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拍着胸口作惊魂未定状,活像个差点被吓破胆的工人。
双眼再次聚焦,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时一双看不出生气的眼睛。
死气沉沉,带着对世界最极致的恶意。
靠,这群玩意儿甚至都懒得装一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我面前?
但他还是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喉结滚动间换上了浓重的下城区口音:“哦,沙滩之子,你们这群人堵在厕所门口干啥呢,吓老子一跳。”
“不好意思,只是在这抽几根。”
面前的男人举了举手里点燃的烟卷。
咦嘿!他还挺有礼貌的。
提林卡在裤腿上蹭了蹭手心,随意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嘴里嘟囔着挤进了厕所。
就像他真的只是一个被吓到后骂骂咧咧的工人。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两个人在门口,一个人坐在马桶上,剩下两个呢......
思考的同时,他一边大步走到马桶前褪下裤子。
但尴尬的问题来了,他尿不出来。
早知道来前多喝几罐咖啡了。
他本来就没有尿意,站在这里又被五个大汉盯着,能尿出来就有鬼了。
提林卡心里暗骂一声,表面上却维持着粗鲁的工人做派,嘴上还哼着小调。
过了一会,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就拉下了抽水杆。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尴尬的一天。
水流声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转过身,却发现那几个人还在盯着他。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撒尿?”
“你们抽你们的,盯着我干什么?”
他走到水龙头前,拧动把手,冰凉的纯净水顺着指缝滴落。
三双眼睛仍死死黏在他身上,香烟的烟雾在头顶聚成不散的漩涡。
真是有够烦人的,坐个船还能遇上这事,而且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自己现在也没打听到。
他甩了甩手,迈开步子走向厕所的舱门。
正当他嘟囔着准备离开时,身后却传来那声沙哑的男音。
“看得出来,一等舱的客人还是用不习惯下面的厕所啊。”
提林卡目光一凛,在短暂的停顿后,什么也没说,打开了厕所的门就快速离去。
回到现在。
天青色的眼睛也染上了一抹凝重。
处决五个异教徒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身处在浮空舰上就得另当别论了,人员密集,设备繁杂,稍有差池都会带着整条船的人见圣神。
“他们看到了我的衣服,”提林卡双手抱胸,倚在墙边:“眼下人还多,他们应该不会轻举妄动,这趟航班要大约40个小时,大多数情况下人流都比较密集,他们动手的机会不会太多。”
“我已经通告了舰桥,但现在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或打草惊蛇,船上不方便直接广播通告,他们将以'设备检修'为由,在午夜后实施舱室分区管制。希望我们能协助他们的工作。”
“唉——”
“今晚,注定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