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寒芒在猩红的瞳孔中无限放大,几乎占据整个视野。
砰!呲——
金属刃与墙壁相撞深深嵌入其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扭曲声。
迪卡萝娅侧过头,看向闪避到一旁的咒血祭司。
躲得挺快的。
应该是借用了鲜血的力量吧......
咒血祭司的脚下被宛如深根的血丝包裹着,他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扶着舱壁栏杆踉跄起身,额角渗出的血珠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他抬起头看向站在引擎室门口的女人。
现在攻守之势已经相互转换。
‘啧。’
他的嘴头挤出一声不屑的轻响,咒血祭司抬起染血的手臂。刹那间,地板缝隙中渗出粘稠的污血,转眼间汇聚成数个沸腾的血池。
噗嚓——噗嚓!
一只只狰狞的血手破池而出,腐烂的指节扣住金属地面。
紧接着,扭曲的骷髅骨架从血水中缓缓爬起,它们由粘稠的血液构成,关节错位,身形佝偻,看似脆弱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迪卡萝娅的呼吸一滞,眼中带上了几分的愤怒。
这些血骷髅都是由活人转化而来的“血灵”。
那些被束缚在祭坛上的可怜人,在四肢被割开放血时发出的惨叫,让那些恶魔感到兴奋与愉悦。当他们的鲜血流满整个法阵,灵魂便被永远禁锢在这些扭曲的血骨之中,化为施术者的奴隶。
这是对肉体与灵魂的双重亵渎!
“你之前到底杀死了多少人。”迪卡萝娅的青瞳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人?”他轻轻一笑,就像在说一只动物一般。
“不不不,那些都只是一些无价值的灵魂,将自身的血液献给崇高的主,”他抬起眼睛同迪卡萝娅对视,“这是他们的荣幸。”
暗红的血影,错位的下颚张开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向迪卡萝娅发出咆哮,随即手脚并用,匍匐在地向着少女迅疾的爬来。
天青色的瞳孔深处,金色轮盘骤然流转,神圣的符文在虹膜上若隐若现。
“以圣神之名!”
噗嗡——
耀金的火焰爆燃缠绕于短剑之上。
她再次施以斩击——
最先扑来的血灵在圣焰前僵直了一瞬,剑光闪过,扭曲的头颅便被高高抛起,在半空中便化为腥臭的黑烟消散。
“愿圣卡纳塞为你敞开黄金之门,安息吧。”她低语着祈福,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睫毛微颤,眼眸低垂。
更多的反扑也朝她拥来,那些粘稠的血色身躯在圣焰照耀下显得格外狰狞。
她闪身躲过一次扑击,身形一晃,以近乎违反物理法则的轻盈姿态腾空而起,足尖在舱壁上轻点,整个人如一片红叶般飘然转向。
短剑精准刺入血灵脊椎的关节缝隙,神圣火焰顺着剑刃灌入,将那扭曲的污浊连带魂灵净化湮灭。
抬起手,刷了一个剑花,顺手弹开自了上而下袭来的血爪,金焰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圆弧,紧接着反手一刺,用短刀贯穿了另一具血灵的胸膛,让它在抽动中失去了反应。
【右方墙壁攻击来袭】
噌——
一道尖刺从墙壁中突出,擦过她的腰腹。
男人同样操作着血刺干扰着她的动作。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又有几个血灵从地上爬出。
这么打下去没完没了。
她的眸光骤然转冷,面对汹涌袭来的血灵大军,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压下身体,将短剑深深插入甲板。
“Discedite,spiritus maligni!【退散吧,恶灵!】”
神圣的力量如浪涛般冲击过回廊,恍如白昼,将邪祟荡平。
当最后一缕黑烟消散,她缓缓起身,剑尖在甲板上划出一道耀眼的火星。
然而抬眼望去,那个男人竟对眼前的净化毫不在意,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自己那条诡异的手臂。
啪嗒——
“你很聪明,也很强大。”
染血的绷带应声落地,在金属地板上溅开一朵暗红的花。他缓缓抬起那只苍白如尸的手臂,皮肤下蜿蜒着诡异的青紫色血管。
“那我自然不能以平常的手段来对付你。”
他手背上的暗红咒印突然剧烈搏动起来,如同活物般伸出无数血丝根系,深深扎进他的皮肉。那些血管般的纹路在他手臂上蠕动蔓延,仿佛正在蚕食他的生命。
他脖颈青筋暴起,却硬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嘴角扭曲成一个癫狂的弧度。围巾在骤然爆发的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
“'血狱'!展开!”
刹那间,暗红色的领域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滔天血浪般吞噬了整个空间。现实世界的景象如褪色的油画般被粗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扭曲的血色炼狱。
“愚昧的伪神信徒啊...”他的声音在领域中产生诡异的回响,“就在这血海中...化作腐土吧!”
他庄严的向着迪卡萝娅的发出着自己的宣告,那副姿态,仿佛他才是掌控生杀大权的神明。
然而——
"噗嗤..."
一声轻笑刺破了肃杀的氛围。迪卡萝娅纤细的手指穿过额前散落的银发,漫不经心地将其撩至耳后。
“原本还有所顾忌这样会不会被那家伙看出来。”她的声音突然带上了非人的空灵回响。
“没想到你自作聪明地展开了领域结界。”
天青色的瞳孔在抬眸间骤然变幻,骤然泛起涟漪,耀金色的光芒如日冕般从虹膜边缘迸发,将整个瞳仁染成熔金般的色彩。
连带刚刚被蒸汽烫伤的肌肤,都在片刻间片片剥落,露出的并非血肉,而是如月光般皎洁的新生肌肤,伤痕迹如同幻影般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当这双蕴含着神性与魅惑的眼眸再次锁定咒血祭司时,其中蕴含的已不仅是轻蔑——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俯视。
“魔......魔女!?”
......
“呼。”
提林卡站在舱门前,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终于走到这个位置了。
手重重按在铸铁舱门的圆形手轮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同手背上青筋暴起。
显然,此刻的他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
“让我看看里面怎么个事……”他暗自嘀咕着,拧动手轮的胳膊逐渐发力。
门锁松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噪音裹挟着刺鼻的机油味扑面而来。他刚侧身探头,准备窥探引擎室的情况——
两道寒光骤然刺出,直逼面门!
“卧槽!”
提林卡浑身一激灵,几乎是本能地猛然前抵,肩膀狠狠撞向舱门。
砰!
厚重的铁门重重闭合,将那双刀的锋芒硬生生截断。
咚咚!咚咚!
门后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凿击。
他手忙脚乱地转动手轮,金属齿轮咬合的固定的咔嚓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还不够。
他又抄起墙角的拖把,粗暴地塞进手轮辐条之间,甚至木柄在金属的挤圧下都产生了微弱的形变。
直到确认门锁彻底卡死,他才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靠在舱门上。
“哈...哈...还好......”破碎的喘息混着得意的嘟囔,“还好老子的反应速度更胜一筹...”
他喘着粗气,后背紧贴舱门,冷汗这才真正渗了出来。
然而,就在他稍稍松懈,准备抽身逃离时。
噌!噌!
铸铁打造的舱门被刀锋刺破两个空洞,从提林卡的腋下的夹缝中猛然刺出。
“见鬼!”
提林卡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蹭去。
他只是个审判官,可没有魔女那种非人的反应速度。
柯尔特左轮的准星在剧烈起伏的胸膛前止不住的颤抖。
透过舱门上那两个狰狞的破洞,他能看见两截寒光闪闪的刺剑正缓缓收回,剑刃与铁门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直至过了会,再也没有动静后,提林卡才敢稍稍放松扳机上的手指。
“看来。”他大喘着气,“这边是走不通了。”
他重新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并把视线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另一道门上。
“这次总不至于再......”
他吞了吞口水,下意识抿紧嘴唇,硬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他可不想再因为这张开了光的嘴触发什么惊喜了。
右手习惯性地摩挲着柯尔特的握把,他伸出左手搭上冰冷的手轮。这次的动作格外轻柔,指腹贴着剥落油漆的纹路缓缓施力,手法温柔的仿佛是在完成陶艺。
咔哒——随着最后一道门闩脱扣的脆响,他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浑身肌肉骤然绷紧,他猛地后撤半步,抬腿就是一记狠踹。
砰——
舱门撞在金属舱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回声尚未消散时,他已经闪身突入传动室,柯尔特漆黑的枪口随着视线急速扫过。
镂空廊道,像水管一样的铸铁围栏,还有在灯光下泛着油光的主传动轴正在旋转着。
黄铜管道随着引擎的运转微微颤动,周围的仪表指针跳动,只有嘈杂的机械声,在耳畔轰鸣。
“呼......”
还好还好,这里没人。
紧绷的肩膀终于稍稍放松。看来老天还是给他留了几分薄面——至少这个鬼地方暂时没有埋伏。
嘴角刚扬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弧度。
咔哒——
清脆的击锤扳动声在脑后炸响,冰冷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后颈。
“......”
提林卡僵在原地,嘴角的弧度凝固成一个讽刺的苦笑,将手缓缓举过头顶。
这个该死的世界在令人失望这方面,从来没有令人失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