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因为明天会死，就在原地等死，那不就和待宰的家畜一个样了吗？”
少年的话语时隔这么长时间依旧回荡在海伦娜耳边。
（我知道啊……）
海伦娜看着放在自己房间一角的对讲机，心理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背德感。
（为什么，是这样呢……悄无声息的死去，为了所谓的高层的利益去调查那无关紧要的地表……）
从她与这些the last中的少年开始接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
（他们能活下来吗）
这也是她第一次不再期待通讯。
……
“这么说，你和那群被驱逐者的过家家游戏结束了？”
图书馆的一角，白瑞摆弄着头发，同时放下手中的资料书。
“什么？”
海伦娜手里的历史资料应声倒地。
“你看起来大受打击，我想是不是你和那群the last已经不联系了。”
白瑞眼睛看向窗外，灰色的校服穿在她身上相较于海伦娜多了几分严肃感。
“你，能看出来吗？”
“我不是瞎子，海伦娜。”白瑞扶住额头，“你这个也不是什么先例不是吗，毕竟谁知道天上哪些卫星还吊着一口气，哪些已经咽气了呢？”
（是说通话这件事吗……）
“说的也是哈。”
白瑞叹了口气，点了点对方的额头。
“就算你再担心他们的处境，我们也不可能帮到他们不是吗，毕竟他们生来是the last中的人。”白瑞闭上眼睛同时卸下眼镜，“所以不要再多想了。”
（也是呢......）
海伦娜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就算我再想，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吗）
“对了，小瑞。”海伦娜起身，眯起了眼睛，“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我们出去走走吧。”
......
“你是说问我联邦建立之初的事情吗？”梅琳娜女士推了推眼镜，有些迟疑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海伦娜轻轻低下头，刚刚以下午出去走走为理由支开白瑞之后，她就来到梅琳娜女士的办公室。
作为学校的副校长，梅琳娜的办公室相对于其他的教职工而言更适合单独谈话。
而海伦娜来找她还有一个原因。
“身为前天穹开发人员，老师您对这方面应该比较了解吧？”
在和the last中那些人接触的这段时间里，海伦娜着重了解了strom发生后那一段时间的历史，无意中发现了梅琳娜正是当时天穹系统的第二开发人。虽然这也不是什么保密资料，但是梅琳娜听到这句话之后还是微微睁大了眼睛。
“看来你对这段历史展开了一定的调查啊。”
梅琳娜将桌上的文件推到一边：“要是能把这研究精神用到我的课堂上，那该多好，哪像现在，这么让我头疼。”
海伦娜眨巴着眼睛，没有回话。
“海伦娜小姐，你要知道，我有权不回答你的问题，无论是因为你的家世，还是出于一个老师对学生的保护。”梅琳娜左手拇指轻轻按着食指的第二关节，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感情。
“我想，这些资料也不是不能说的吧，毕竟书上都有......”
“书上吗？哈。”梅琳娜似乎是冷笑了一下，指了指一旁的书架，“海伦娜小姐不就是因为不相信书上的内容才来找我的吗？”
海伦娜低下头，再一次用沉默回应。
“罢了，看在艾伦的面子上。”中年妇人叹息着，拿起一边的茶杯，“你想听什么。”
本来已经做好了打道回府准备的海伦娜，听到这话也是一愣。
（父亲的人脉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发挥了作用呢）
“关于那些修建天穹基础框架的人，”海伦娜咽了一下口水，“他们有没有得到教科书上所说的，政府承诺的保护和补偿。”
“没有。”梅琳娜喝了一口水之后淡淡地回了一句，“全部都没有。”
平静地有些不像话地语句从梅琳娜口中脱口而出。
“咔”
茶杯落回碟子中，海伦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梅琳娜。
“虽然早有预料就是了。”海伦娜掐着鼻梁，哈了一口气，“果然是，一个都没有吗？”
梅琳娜没有回答，只是点头回应。
“还有一个问题，瑞达尔......”
海伦娜刚说到这里，梅琳娜一改之前的平静，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海伦娜，眼神也不再是毫无感情，而是如刀尖般锐利。
“你，从哪了解到的这个？”
“我......”
海伦娜有些畏惧地向后缩了缩，看到她这个表现，梅琳娜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端起茶杯。
“这不是你该了解的东西，过多的你就别问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是怎么想的。”
（果然吗......）
这一个月的观察里，相较于历史而言，更让海伦娜感觉奇怪的是，没有一处资料明确提到过关于瑞达尔的一切，哪怕是相似物种也没有。
（相对于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我们这里更想要隐瞒的，为什么会是瑞达尔）
看海伦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梅琳娜轻轻咳嗽了一声。
“时间也不早了，如果你以后还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问我，只不过，记住不要张扬。”
海伦娜自然也明白对方这是在下逐客令，也没有再过度言语，只是浅浅鞠了一躬，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梅琳娜目送着海伦娜离开办公室，心中五味杂陈，眉头也一直舒展不开。
（那孩子是从哪里了解到的那东西，艾伦绝对不可能，难道是安特？不对，以安特扎克的性格，就算对当局有再大的不满，也不可能更不应该把这种事情告诉自己的亲妹妹。排除这些可能性，市面上也不会有对瑞达尔进行描述的资料，莫非是那孩子和什么反社会组织有什么联系？这不太好处理啊）
身为前研究员的梅琳娜完全明白瑞达尔的曝光对于政府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会让当局所谓的人道主义光辉颜面扫地，也会让长久以来的秩序功亏一篑。
“怎么这么麻烦......”梅琳娜一只手盖住脸，发出一声长叹。
她明白隐瞒这种事情对长远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但是她还是不希望现在联邦中的秩序崩溃。她也想过现在去通知艾伦，让他多多留意自己的女儿，但是根据她以往的经验，这基本上是徒劳。
（毕竟艾伦对海伦娜可以说是零在意）
梅琳娜苦笑着倒在座椅上，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看似无关紧要的问答，居然会让她如此疲惫。
......
（这帮不了他们，只是我的好奇心使然罢了）
海伦娜翻看着自己一个月来整理的笔记，首先是strom降临促使人类建造庇护所，为了实现天穹早日投入使用的计划，当时的掌权者们对困苦群众做出了承诺，让他们去修建天穹的框架，促使百分之50的群众死亡。
（但是按照我的判断，现在的联邦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口）
海伦娜拿起笔，在笔记上画了一个圈。
（被驱逐者）
这是the last的少年对自己的自称，假设困苦群众没有进入联邦，那所谓的the last就并不是什么亡命之徒为了自保而建立的小型避难所。
（而是那些被榨干价值之后困苦之人，为了活命，而建立的伊甸园吗......）
“shelter吗......”
海伦娜轻声念叨着这个单词，将笔记合上。
（这也就说得通了）
那些人，只是一群为了活命，为了苟延残喘，不惜自相残杀的可怜人吗......
“只理清这些东西没什么用，关键在于，瑞达尔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联邦建立之后没多久突然出现。”
说到底海伦娜没见过瑞达尔，全部了解也只是从少年口中得知，这个东西是在联邦关闭通道之后没多久慢慢出现的，他们也不知道来源。
不得不说，这一列事情已经不能用奇怪来形容了，更多是诡异。
“到底是......”
海伦娜脸朝下趴在桌子上，一头黑发就这么披散开来，显出了几分凌乱，也恰在这时，电话铃声乍响。
“喂？”
“大小姐，你人呢，说好的出来你放我鸽子是吧！”
......
联邦中心市区
安特扎克在咖啡馆二楼的包间里看着外面的街道，同时将手中的咖啡送到嘴边，目光缓缓移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中年男人身上。
“你怎么只点了一杯开水。”
“我不像您，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喝咖啡，还是这玩意实在。”男子自顾自地摆弄着手指，似乎没有把这次会面放在心上。
男子包裹在一件大衣中，纯黑色地眸子隐藏在刘海后方，若让安特来说，这个男人给他的第一印象让他想起了一种动物。
乌鸦
除了不祥，自己想不到什么形容词。
“你应该就是徐先生吧。”安特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茶杯，“之前转交给你的报告有没有问题。”
“非常完美。”男子露出一种营业式的假笑，安特不自觉皱了皱眉，“如您所见，我们的初次合作就达到了一定的成果，感谢您为共生协议做的一切。”
安特摆手：“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徐先生可以直接切入正题吗？”
男子似乎对安特的态度没什么意外，反而看向窗外：“今天的街道很热闹不是么，安特扎克先生？”
安特扎克刚要回答，一声巨响从闹市区的深处传来。
（爆炸？）
安特将目死死锁定在男人身上。
男人依旧笑着：“我的回答已经给出来了，您呢，还是说......你担心熟人会卷入我们的计划？”话音刚落，男子将目光转向街道，安特也在同一时刻向窗外看去，眼神微动，但是表情没有变化。
“看来，您已经给出你的答案了，那么，合作愉快。”男子朝安特伸出左手。
“合作愉快。”
两只手交织在一起，窗外，黑发少女与同伴裹挟在人群中，向着安全地带撤离。
“今天的夜晚似乎会很长呢，您说呢？”
安特手上的力气不由自主加大了几分，脸上也扯出了一个笑容。
“大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