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精准地从三人脚下钻出。
白依急忙拉着白翎和瓦莱丽后撤，地龙紧贴着瓦莱丽窜了过去。
短短的一瞬，足以让白依看清厄兽的模样。它的模样，和源祖强塞进自己脑子里的图鉴上似乎有些不同。
这是一只宛如巨型蚯蚓的怪物，直径三米左右，比它钻出来的隧洞略细，似乎是能够横向收缩。它没有眼睛，身上长满了暗淡的鳞片，幽蓝色的光从鳞片的缝隙中渗出，那些光芒有节奏地明灭变幻着，似是在呼吸。
厄兽的身体构造也和蚯蚓类似，勉强能被看作“头部”的那一节，前端生长着分成三瓣的口器，每一瓣都以极高的频率震颤着，在暗淡的光下闪烁成模糊的残影。头部鳞片的排列和其它节段有很大差别。细密而尖锐的鳞片形成了令人恶心的褶皱，褶皱随着口器的摆动堆叠出各种丑陋的纹路。
白依已经拿稳了在地上缴获的动能武器，枪口对准地龙的口器中心。按源祖塞到她灵魂宝石里的厄兽图鉴上的描述，那里是这种厄兽唯一的弱点。
但出乎白依意料的是，地龙似乎只是为了钻到上层透气，它扭了个弯，便一头扎回了地下。
【快……追……，救……有同……】
白依依稀听见有人在她脑子里讲话。
“小翎，是你在用心网跟我说话不？咋好像有点信号不好？”
为了区别于旧源质网络，白依和白翎给无线地脉网络起了“心网”这个名字。
白翎正在检查瓦莱丽的状态，兜帽少女刚才被地龙的鳞片蹭破了皮：“没有呀，我记得姐姐让我不要当面用那个……”
【听不……？明……之前……】
白依灵光一闪，终于明白是谁了。
“卧槽，薇尔莉特？”
当初在沃土福利院里，薇尔莉特被纳米炸弹炸成了血沫，混着她源质的血液洒在白依身上。由此，二人建立了短暂的思维链接。
白依仔细端详着自称“V”的少女，陷入了深思。作为同样接入“心网”的个体，还接触到了V的血液，可小翎没听见薇尔莉特的呼唤吗？是因为我才是网络的核心？
等等，难道这就是源祖所说的“基因组的特殊性”？不只是和源祖的初始源质完美适配，更能和所有眷属被改造后的源质建立联系？
白依决定以后再验证这个问题，沉吟片刻后向V问道：“你身上有开放式的接口吗？”
瓦莱丽很干脆地回答道：“左腿大腿根部有个直通静脉的输血口。哎你……”
白依不由分说地卷起瓦莱丽本就不长的裤腿，黑暗之中，那条看上去白皙健美，实则已经没剩多少原生组织的大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白依的视野中。
找到所谓的输血口，白依将刚刚【构造】出的一小截地脉硬生生怼了进去。
遭到如此对待的瓦莱丽，当场就爆了粗口：“你特么……诶，不疼？不对，它在我身体里乱动……咿呀！”
在发出了一声很羞耻的动静之后，瓦莱丽愤然将自己的人工声带调到静音模式。
白依完全没有在意V的举动。她在认真回想，当时与薇尔莉特建立思维连接时，到底是怎么个感觉来着？“心网”应该就是那种连接的进阶版本吧？
焦急地等待片刻后，一个紫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白依的视野中。
与此同时，灵魂宝石中再次响起“心网”的系统播报：【新增授权，2276，请确认权限等级或进行分组。】
卧槽，真是薇尔莉特！
白依有点惊喜，自己胡来的操作，竟然真的将在一个潜藏在普通人类身体里的同胞，强行接入了心网。话说原来心网还有投影功能吗？
薇尔莉特的投影与白依对上了视线，她似乎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看上去一脸懵逼。白翎也歪着小脑袋，完全处于状况外。
瓦莱丽则很生气，她强忍着那种不适的感觉，开大了人工声带的音量，质问白依道：“你……你刚才是不是根本就没管我的死活？”
白依摆了摆手：“当然不是啊，没及时征求你的意见这点确实是我不对。你想啊，我能把那东西放进去，肯定有把握再把它拽出来。再者说，你身上那么多义体，肯定每天都得用大量的免疫抑制剂，连灵魂宝石都能装到脑子里，这点源质肯定不会有很严重的排斥反应啦……”
听到白依这么一辩解，瓦莱丽更生气了：“谁和你说没事的！你这人怎么特么的……”
“那个……姐姐，”白翎拉了拉姐姐的裙摆，弱弱地开口，“以人类的视角来看，体内钻进一条会蠕动的东西，总归是很可怕的吧？”
白依觉得……妹妹说的有道理。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画风，刚才甚至没感觉哪里不对。
看了看穿着触手长裙的蛇发薇尔莉特，再仔细一想，白依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通操作有多掉san。
“这……好吧，V，等会儿我再正式跟你赔不是。这地方相当不安全，咱们要么先把那只厄兽解决掉，要么就先撤……”
薇尔莉特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试图抓住白依的胳膊，但她忘记自己现在只是个投影，抓了个空：“不行！得赶紧追上那只地龙，刚才我用瓦莱丽的眼睛看到，它吞下了一颗灵魂宝石！那颗灵魂宝石刚才就在瓦莱丽脚边，咱们根本没人注意到，但地龙就是冲着它来的！”
正当薇尔莉特激动陈词的时候，白翎走到了地龙离开时挖出的洞口，俯身捡起一些碎石头。
“姐姐……你看，”白翎的声音有些哽咽，娇小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2024……是艾丽莎姐姐……”
白翎将那些碎屑拼接在一起——那是一颗已经完全碳化的灵魂宝石。
它显然已经无法再承载任何意识活动。白翎哪怕动用使魔来解析，也只能读出它的眷属编号。
就在刚才，厄兽将它吞下，以体内的高热烧蚀了它，又挑衅似的把它的碎片留在现场。
白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位未曾谋面的同胞，就这样牺牲在了与厄兽的战斗中。
名为艾丽莎的魔法少女，源质耗尽，身体破碎，只剩下一颗坚硬的灵魂宝石，可厄兽还是没有放过她。
敌人不是愚钝的怪兽，相反，它相当聪明，知道战争的本质就是消灭敌方的有生力量。它故意忽视了三人，只为了碾碎那颗灵魂宝石。
“该死……”
白依知道，对抗这种天灾一样的敌人并不轻松，出现牺牲是必然的。难以御敌的人类，甚至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千分之一的人口。
但听到数字是一回事，亲眼见证牺牲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她只差“看一眼”的时机，就一定能够救下那位同胞。
“小翎，在你离开海底之前，一共还有多少魔法少女？”
“三十三……”，白翎回答道。她仍未停止啜泣。作为地脉网络的管理员，每一位魔法少女都曾在她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是吗……”
超过半数的魔法少女，都为保护人类的孑遗献出了生命，永远无法迎来源祖兑现她们愿望的那一天。
投影形态的薇尔莉特，虽然和那位名为艾丽莎的魔法少女交集不深，但她现在的心情也十分沉重。
本就气恼的瓦莱丽，受到薇尔莉特情绪的感染，变得头痛欲裂，一下一下地捶着自己的太阳穴。她忍痛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句话：“该死的……你们有空在这里郁闷，还不如想想怎么把那该死的厄兽除掉。之前薇尔莉特和我说过，地龙是专门攻击地脉的厄兽，所以为什么不直接用那什么地脉做诱饵？”
白依听到这番话，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地脉……它是源祖思维的延伸。
连通旧地脉网络，让源祖想想办法，说不定祂能把那位艾丽莎救活！
白依拼命地用源质绳索在地下搜寻着。
可地层里遍布厄兽掘出的孔洞，只残存了一点点源质的痕迹。
最后，白依只能得出一个无奈的结论：附近所有的地脉，都已经被地龙完全毁掉了。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是啊。白依明白过来，假如此地的地脉完整，魔法少女又怎么会陷入这种血肉剥离的苦战？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复仇这一个选项了。
可如今地脉断绝，不论是白依还是白翎，体内的源质储备都不足以支撑她们完全发挥自己的实力。
“幸好，土壤里并不只有源质这一种有机质。”白依拉起白翎的手，轻轻为妹妹擦拭眼泪，“得亏这恶心玩意儿长得像蚯蚓，不然我还想不到这一点。走吧，小翎，咱们去把它竖着劈成两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