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沃土高层有源生者？还是叛徒？你确定不是在说神启？”
白依端着盘子走过来，正好听到芙洛斯特的话，于是问道。
芙洛斯特摇摇头：“神启的那位教宗前辈，真正上台掌权也不过几年而已。但沃土内部的那老几位，天知道是哪个时代活下来的老古董。地脉网络的漏洞，恐怕早就被这些老油条摸透了。
“他们应该是趁着尘世混乱，诈死骗过了源祖，然后靠着赐福在人类社会中发迹。
“还记得那位把我带去觐见源祖的源生者吗？她在二十年前，死于一场针对性极强的公司内斗。
“毫无疑问，一定是有人识破了她的身份，而且大概率是隐藏在沃土公司高层的其他源生者。
“我从来不在公司监控的区域使用源祖的力量，本来只是为了将两份工作隔离开，但从那件事以后，我才知道这种做法十分明智。”
说着，她又看向白翎。
“在2280你离线的第二天，地脉网络出现了小范围的断连。而现在，城里的地脉主干完全被切断，除了潜入海底，我们已经没有办法联系上源祖了。以我目前掌握的情况，这里面一定有联系。”
白依皱着眉，将两个装满点心的盘子放到茶几上：“所以……你怀疑沃土公司在养厄兽？虽然我知道你们公司挺畜牲的，但也不至于这么疯吧？”
“那确实不至于。但是，你应该听到过有关‘猎巫行动’的消息吧？”
白依又端来几杯咖啡，这里面她可没加狠活，只是纯粹的科技产品，她将一个杯子递给芙洛斯特，答道：“知道啊，薇尔莉特‘调查’出的成果嘛。”
“没错，在薇尔莉特闯塔之前，连我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昨晚的厄兽袭击并不是沃土所为，但他们明显比魔法少女更早知悉厄兽灾害发生的位置。更多具体的证据，都在这枚芯片里，你们自己看吧。”
白翎正想去拿姐姐做的点心，没来得及把使魔掏出来，于是芯片被瓦莱丽抢先拿走。
佣兵利落地将芯片插在耳后的插槽里，白依则开启了心网的视觉共享，将瓦莱丽读取到的画面以薇尔莉特为中转站，投射到每个人的灵魂宝石里。
芯片里记录着沃土公司的发家史，不同于源祖的视角，作为潜伏了半个沃土历史的魔法少女，芙洛斯特的记载十分详细，以内部视角分析了许多决策的动机，并在所有重点处做了标红和注释。
只能说不愧是魔法少女们的老师。
看过那些资料之后，瓦莱丽烦躁地把头埋在胳膊里，像是认命了。这样一个怪物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
白依则是一拍大腿：“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祸害了！必须要出重拳！”
如果芙洛斯特的情报无误，那么在这一百年间，所有关键的历史节点上，对于源祖的一切决定，沃土公司永远是最先知道的那一个。每一次神谕降下，在源生者和人类有所行动以前，沃土早就做好了大捞一笔的准备。
源祖应该不会如此偏爱沃土，让他们提前知道自己的想法。如此一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一位或数位在地脉网络中隐身的源生者，一直在监控源祖的思维。
白翎看得要更仔细一些，过了好一会儿才向芙洛斯特说道：“所以老师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城里地脉网络被切断，等那些可能存在的背叛者，无法监视到您。”
芙洛斯特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在此之前，我甚至无法向任何同胞公示我的发现。如果这些人撕破脸皮，源祖的一切努力都可能被他们毁掉。”
对于这种事，源祖可能完全不知情，也可能是知道了但没功夫管，或是不想管。
但不管怎么说，不管是哪种情况……
源祖大人啊，我亲爱的露卡酱，你这古神当的有点太没牌面了吧？！
白依在心里狠狠吐槽。
她看到瓦莱丽的情绪大起大落，现在已经自闭到让薇尔莉特的魂都淡了，就想试着用自己做的甜点安抚一下她。
但佣兵姑娘一直迟疑着不肯下口。
于是白依转而把甜点递给妹妹，白翎欣然接受了投喂。
“那芙洛斯特大姐，你有没有啥重点怀疑对象，比如那个叫源边的？他这名字听着就很可疑啊！”
芙洛斯特帮白翎擦了擦嘴边的碎屑，收回手时，顺带摆了摆手：“正因为他最可疑，才最不可能是幕后主使之一，顶多是背叛者推到台前的话事人。”
白依烦闷地倒在沙发上：“……好麻烦，哪里有核弹啊，我去给那座塔扔一颗得了。”
听到白依这番不顾后果的发言，芙洛斯特笑了笑：“你想彻底毁了最后的人类城市吗？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为了对抗厄兽，核弹能扔的早就都扔完了，而且铀矿之类的矿产，全都不在人类控制下，你就算有【蓝图】，也没有原材料。”
“沃土公司就没自己留两颗当量小一点的？”
“没有那个必要。在灾厄降临前，沃土所有的核武器都部署在大国周边。而在只剩下新亚特兰蒂斯后，以沃土的势力，也不需要核威慑了。”
“难搞啊……这不是自废武功吗？对了，我还有个问题，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芙洛斯特并未立刻回答，她微笑着，用小指从白嫩的脖颈上勾起一条细链，从胸口拽出了一枚金色的挂坠。
挂坠的形状是一个十字，顶端贯穿了一个绳结似的环。
那是神启教会的图腾，融合了天主教十字架和古希腊安卡生命之符的产物——作为以源祖为尊的新型宗教，神启实际上是个究极缝合怪。
芙洛斯特晃着那个挂坠“当然是阿什莉让我来的，连这座公寓都是我提供的房源。我可是神启教会在城里的联络员啊。”
“啊？你还是多面间谍？”
瓦莱丽也因为震惊脱离了自闭状态：“你不会就是那个神棍帮的大姐头吧？！”
“嗯哼~我可是比2167那个家伙更早加入神启公司，只不过没人知道我魔法少女的身份。另外，我还是灵知公司的外聘程序员、绿洲公司的黑市供货商。”
白依下意识地问道：“那尼普顿呢？”
“那边我倒是没有掺和。一帮打鱼的而已，没什么渗透的价值。”
好吧，芙洛斯特身上非人的那一面已经找到了。
人类怎么可能打这么多分份工啊！大姐你之前因为加班死过一次了吧？干嘛还要这么拼啊！
“没办法，我现在没法站在对抗灾厄的第一线，地脉网络又不好用，我总得多找些能帮到妹妹们的途径，做好后勤工作。”
白依肃然起敬：“我怎么感觉，是源祖太不给力，有点拖累你了……”
“幸好你只是在神启公司挂名，并不是真正的神官，否则这种渎神之言，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薇尔莉特，正在投影中用附肢挠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感觉越说越乱……】
芙洛斯特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这位不爱学习的妹妹，她是真的没辙。
她趁势拉起瓦莱丽的手，说道：“现在，我们来聊聊你们的问题吧。说真的，我基本上已经明白那群混蛋同事的想法了。
“他们没法用妥善的物理手段囚禁魔法少女，于是，决定用薇尔莉特的同理心来束缚她自己。
“薇尔莉特随时都能杀死宿主脱困，但以她的性格，肯定不愿意用你的命来换自己的自由。
“可沃土公司没有想到，瓦莱丽会是这样一个能杀出一条血路的狠人。
“很抱歉，我的研究方向与你们这个项目相去甚远，况且沃土公司对此严格保密，我没能找到插手的时机，也不能在那时向地脉网络上传自己的发现。”
瓦莱丽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理由，没再对着芙洛斯特发泄情绪。
芙洛斯特继续说道：“在上世纪的研究中，曾有过这样一项发现。
“感染某种弓形虫的狼，会表现出更高的代谢水平和探索欲望，这使得它们更具领导力、在种群中更加出类拔萃，也就更容易成为狼王。
“怎么样，瓦莱丽，有没有感觉和你这个独狼佣兵的处境很像？”
瓦莱丽还没回答，薇尔莉特反倒率先表示不满：【我哪里像是虫子啦！】
芙洛斯特以手扶额：“从脑容量以及智商上讲，我很难评。”
【哪有老师会这样贬低学生啦！而且我现在哪有什么脑容量，不都变成灵魂宝石了吗！】
芙洛斯特：“你这孩子的关注点怎么总是这么奇怪……简而言之，你们现在是一种类似寄生或是偏利共生的关系，薇尔莉特的灵魂宝石能最大限度地激发瓦莱丽的潜能，靠着瓦莱丽的身体维持活性，但离开瓦莱丽也能继续生存。”
“但我早晚会死于免疫排斥。”瓦莱丽的三条触手缠回了腰间，藏在宽松的兜帽卫衣下。
“是这样没错。但你也可以选择，借着这个机会，去做一些你以前不敢想的事，当然，你本来就野心不小。
“而且，”芙洛斯特又拿出了一枚芯片，向里面传输了一些数据，递给瓦莱丽，“你现在的状态，其实很像改造失败的源生者，人类与源质的嵌合体。这里面有几位源生者前辈的研究成果，关于他们自己身体的。希望能对你有用。
“等到时机合适，我可以亲自带你去觐见源祖。对祂而言，在保住你性命的前提下将你们分离，一定轻而易举，说不定还会让你当魔法少女呢？”
说到这里，芙洛斯特从沙发上起身，揉了揉白翎的脑袋：“好啦，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白依仰头看着这位大姐的半张脸：“我还以为你也会住在这儿。”
“别忘了我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呢，我会偶尔过来看看你们的。哦对了，2281，接下来是给你的忠告：最好不要急着去找神启公司定制你的网络接入仓。在当下，在这座城里，断网其实是一种优势。所有信息单位，每一个人，都处于公司的绝对掌控之下。除非你能控制一个更庞大的网络，反过来监控那些掌握信息流向的人。”
白依问道：“就像源祖那样？”
“不，源祖也没能做到。我们的神明并非全知全能。祂可以在一瞬间记录大量信息，但思维速度无法支撑细致的检索和调控。这才是祂没能保护好人类文明的根本原因，也是祂这一轮自体进化的主要驱动力。
“另外，要照顾好小翎哦，你可是给她取了名字的人。这孩子一直乖，但也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新生活。”
“放心吧放心吧。我毕竟是姐姐嘛。虽然……我也还没适应这个世界。”
…………
送走芙洛斯特之后，白依逮住了想要立刻钻进机房的白翎。
“小翎小翎，你先等会儿。”
“姐姐？”
“话说到底有多少同胞知道我的事？怎么我见到的每个魔法少女都认识我啊？我还以为”
“只有我还有一些与沃土公司有关系的魔法少女……源祖让她们留意一个对源质有特殊反应或是毫无反应的人。有一些比较……一根筋的，比如薇尔莉特姐姐，就从源祖那里问到了你的名字。”
白依心说好险，如果芙洛斯特的判断是对的，那自己差点就要被沃土公司里潜伏的背叛者拿去切片了……
等等……
好像自己本来就是为公司高层准备的器官供体？
淦。芙洛斯特大姐好像真是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