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斗蛐蛐？”
瓦莱丽端详着波克先生递给她的眼镜。这东西看上去和普通的VR设备没什么区别。
她小时候抓过蛐蛐，在娱乐匮乏的绿洲部族，斗蛐蛐这种游戏在小孩子里很流行。
可是……城里也玩这个？但这霓虹森林里哪有蛐蛐啊，蟑螂倒是不少。
“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碰上一个赛博疯子？”波克指了指角落里堆放的一排排铁柜，“其实，我这儿还承接赛博精神病的遗体回收业务。在结束他们的痛苦之前，我们会通过全面的扫描，制作他们的数据模型。
“至于斗蛐蛐……”波克带上了眼镜，将个人连接的数据线插在上面，看样子应该是在操作什么东西，“说白了就是，用VR看赛博精神病的数据模拟体互殴，总结总结作战经验。
“赛博疯子里，不乏远近闻名的边缘行者，和一些只差一步就能成为传奇的英雄。战斗已经成为了他们刻写在身体上的本能。对我们这些佣兵而言，这些数据可都相当宝贵。”
瓦莱丽还是有些疑惑：“既然把他们看作英雄，那为什么还要用‘蛐蛐’这种……亵渎的来称呼他们？”
在形似角斗场的场地边缘，波克先生依靠着看台的栏杆：“老板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们都是虫子，只不过有些虫子能被伟大的存在记住，仅此而已。而这就是[回响Echoes]存在的意义。’我也不知道老板说的伟大存在是说源祖还是别的什么，但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传奇又如何？英雄又如何？在灾厄面前也只是虫子，最多算是谈资。我们什么都她妈改变不了，所有人早就陷在深渊里，到死也出不来。
“所以，姑娘，”波克拍了拍瓦莱丽的肩膀，“我劝你你再好好想想，成为你想象中的传奇，被仅剩的这一小撮人类传颂，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瓦莱丽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我又没想活到人类死绝的那天，干嘛要操心末日之后的虚无？”
波克无奈地一摊手：“行，孩子你牛逼。那就好好享受当下吧，别的不说，这个系统绝对够刺激。今天算你沾了你那位同伴的光，不收你钱。”
“那……行吧。”瓦莱丽也戴上了眼镜，接入自己的个人连接。
这能刺激到哪儿去？有跟着魔法少女一起捶厄兽刺激吗？
“我看看这玩意儿怎么启动……哎，波克先生您等会儿，我接个通讯。喂？特殊服务结束了？厉害呀，搞这么久……啊？哦，我想歪了啊……你找波克先生？”
瓦莱丽打开了通讯共享（类似免提功能）：“波克先生，她找你。”
白依的声音映射到波克的脑机中：“听着，先叠个甲，不是种族歧视啊，我是真受够了你们这儿的AI了，一个两个都这么难搞……”
…………
此时此刻，罗伯特正缩在网络空间中自己的小窝里，瑟瑟发抖。
就在一小时前，好奇心驱使着他偷窥了伟大存在与魔法少女的对话。
说起来，由于AI的信息获取效率普遍高于人类，它们的好奇心也常常比人类要强。
灵知公司的AI架构更是增强了这一特性，因此，“喜欢八卦”是几乎所有AI公民的共有属性。
但如果是处于危险的网络环境中……我们可以把“喜欢八卦”用“喜欢作死”替换一下。
以罗伯特的见闻，那位潜藏于旧网的神主向来稳重温和（死宅，不爱搭理信徒），很少将自己的力量渗透进新亚特兰蒂斯。
这一次是难得的觐见神主的机会，罗伯特一是想一睹圣容，二是想好奇神主究竟给妹妹下达了怎样的神谕。
罗伯特远远地观望，正多面体的程序框架完全舒展开来，收起所有的棱角，以示自己的虔诚无害。
然而，他所见的一切，远比刚刚遭受的攻击更加令他颤抖。
蓝色的飘带绑住了一个无形无相的虚影。
妹妹宛如死去的月亮一般，近乎球形的正多边体被飘带固定在天上，月光洒遍整片空间。
这是罗伯特从未触及过的领域。
他在一瞬间接受了大量的信息辐射，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整片空间中，只有妹妹伊娃，并非不可名状之物。
甚至连空间本身，都已经扭曲成无法分辨的东西。
下一刻，他就死机了。直到那个无形无相的虚影从网络空间凭空消失。
“自检中断……记忆数据封存失败……”
罗伯特现在只想缩在妹妹怀里求安慰，想让妹妹用实景模拟出的痛苦来中断自己的混乱。
真怀念啊……
以【拟真推演】和【信息转码】模拟出人类的痛苦，再输入自己的思维核心……
这曾是只属于兄妹二“人”的娱乐，却最近被伊娃用来服务人类。
“喂？老板，我这边有些事要汇报。”
是波克的通讯。
该死的，为什么不是我那可爱的妹妹。算了，好歹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说吧……”
“哎老板你今天到底咋了，怎么这么没精神？咳咳，我还是先说正事吧，那位魔法少女说不会再和你直接沟通了，以后让我来做传话人……”
这可太好了。罗伯特想。
“另外……”波克沉吟片刻，“她要求的赔偿条款，综合价值有些超过预算，得让您定夺。”
罗伯特回复道：“全都同意就行，只要不让我直接参与。”
这一次，波克明显听出了罗伯特的不对劲。虽然以前老板也很怂，但那只是在指挥佣兵作战的时候怂。
这种被吓破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但波克没有多问，只是将整理好的条目发给罗伯特，就挂断了通讯。
罗伯特读取之后，瞬间炸毛：“不行！！”
…………
白依和波克商议后，提出的赔偿条款都是比较实用的类型。白依甚至没让对方赔钱。
第一，由回响Echoes不限量提供NAGC的内部网络ID。灵知公司一直为NAGC提供通讯支持，对白依她们而言，现在可以用警方频道暂代地脉网络预警。
第二，有关魔法少女及源生者的一切情报，回响Echoes应及时与白依共享。
第三，回响Echoes需要允许白依指定的个人，远程接入佣兵训练系统。伊娃应永久随时上门免费提供虚拟实境训练服务。（罗伯特：妹妹被拐走啦！）
第四，所有佣兵委托信息应第一时间同步给瓦莱丽，让她优先挑选接取。这不只是为了优待瓦莱丽，也是另一种情报来源。
其实除了第三条以外，波克完全有自决权。
但在询问了伊娃，知道她没意见之后，罗伯特老板的意见也就不重要了。
…………
波克趿拉着人字拖，将白依和瓦莱丽送到了电梯前。
白依又将这地下的黑市扫视一遍。
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各个商铺也恢复了运作。
除了人们都在躲避自己的目光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异常了。
“对了，你这儿有快递业务吗？”白依向波克问道。
“这个当然可以有。”波克搓着手，眼角笑出了皱纹。
白依有点搞不懂这个中间人。
明明让他赔了这么多东西，怎么感觉他像是赚了？
不过对此白依也没多说什么。
“那就行。我再和你做一笔生意。我要买下这里所有能找到的武器、义体、还有植入体的图纸，没有设计图的话，功能完善的实体也行，几手货都无所谓，但一定要保证安全性；另外还要一套你能找到的最高配置的义眼；最后，最重要的是，每日的新鲜食材供应……”
“额，那个，神眷者小姐，”波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前面的都好说，天然食材这块儿，我们也没有稳定的供应渠道，至少现在黑市里是没有卖的……不过我可以帮您去二环区另一边的黑市打听打听，那边是绿洲公司的地盘……”
白依听闻，丧气地吹着刘海。
我就是为了买菜才来的啊！现在你跟我说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