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者共有五人。
他们并无人类的形体。
至少以源边的视角来看，这些老领导们完全就没个人样。
在座的每一位“前源生者”，都已经舍弃了人类的身躯，只剩下膨胀数倍、表面布满密集沟回的大脑，以及包裹在体表的半透明胶质。
至于用于操控源质的脑核，则被他们藏匿在更安全的地方。
早年间，在源边刚刚取得这些沃土高层的信任时，他们还没有变成这副模样。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沃土的高塔越修越高，这些掌权者也越来越不像人类了。
可源边并不觉得他们面目可憎。毕竟他们承诺过，在不久的将来，他源边小次郎也能升华成与他们一样，最接近不朽神明的生命体。
潮湿的暗室里，水汽凝结成微小的雾滴，这让源边的视线稍微有些模糊。
在暗室的中央，一台全息投影装置将氤氲的雾气微微照亮，循环播放着白依与尼普顿海军的作战录像。
五个臃肿的脑子聊得正欢。
或许是因为源边在场，为了表明对这位明面上的沃土话事人的信任，他们并没有用地脉局域网进行交流，而是使用了源质培育出的发声器官，语速飞快，喋喋不休。
“来看看我们这位小妹妹吧。刚出世就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的，本世纪可就只有她一个。”
“而且，在这座遍布我们眼线的城市里，她竟然能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
“是‘神启’和‘灵知’共同为她提供了庇护。”
“呵，狂信徒和异端，竟然不惜与我们作对，为一个魔法少女提供便利？”
“看来，‘猎巫行动’的宣传，似乎并没有到位？”
“我早就说过，单纯的舆论攻势，已经无法裹挟那些外来的入侵者了。”
“地脉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我们现在不需要再畏首畏尾。抓紧机会，向这些小姑娘们亮剑吧。以我们当下掌握的残缺神权，还不足以让我们抵达不朽。”
“2167那个蠢货，手里还有不少我们需要的技术。”
“哈，真可惜啊，那家伙本可以加入我们，却只愿意跪倒在神明脚下。笑死我了，源祖甚至都不愿意搭理他。”
“所以，要对‘神启’开战吗？”
“急什么，等‘伪神计划’初步完成，那家伙是最好忽悠的一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揭开‘灵魂宝石’的秘密，看看不堪大用的源祖究竟还在藏些什么。”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小次郎，那个自称V的佣兵，你还没有抓到么？”
嘈杂的低语夹杂着轻蔑的笑声，灌进源边小次郎的人工耳蜗。
如果不是被藤蔓捆缚在椅子上，他能当场给这老几位表演一个土下座。
这些声音男女莫辨，源边无从分辨究竟是哪一位说了什么话。
但这不重要，他们似乎总能达成一致的观点。
尤其是在对源边的命令与责罚上。
“是……属下无能。”
“那就是没抓到，我猜猜，是不是连情报都没有？这就没意思了。要不，你切个腹吧，这是你家乡的传统对么？我们来帮你介错，放心，我们还会帮你把身体修好。”
“这……”
源边汗流浃背。
这种事情倒不是没有过。
他们会像踩蟑螂一样把源边踩死，然后像是炫耀自己的权柄一般，再将他救活。
那种痛楚和濒死体验，简直比厄兽还要骇人。
他能适应这些千年老怪的长相，但实在难以配合老疯子们的恶趣味。
“哈，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么紧张。至少在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可没打算把你搞出赛博精神病。那样太耽误你的工作了。”
“说起来，我们的那位小妹妹，好像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哪个福利院？哦，为老员工发福利的供体仓库……嘶，这么一来，要不源边你还是切一次腹吧。不然我们念头不通达。”
“别对小次郎这么苛责。厄兽的锅总不能让人类来背。”
“啧，差点忘了，你是他的祖宗来着。”
“总而言之，小次郎。”疑似源边祖宗的声音发表了最后的指示，“我们需要魔法少女的灵魂宝石，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用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地狩猎，这是优先级最高的任务。”
源边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和董事长竟然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无论如何，年过七旬的源边小次郎再次提起了干劲。
“定不辱使命。”
为了在天灾的夹缝中得以不朽，他将带领沃土，向曾对他们施以恩泽的神明宣战。
……………………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等待波克那边的订单到位，白依一直宅在家里，让白翎帮她收集新亚特兰蒂斯的情报，理清现在的局势。
集结魔法少女、重构地脉网络、建立新秩序、帮助人类夺回这个世界。
路要一步一步走，但在开始行动之前，先要确定好方向。
好在这两天没有厄兽突破天幕，城里还算比较安稳。
至于那些短命的地龙，白依估摸着在啃断地脉之后就都死完了。
唯一的问题是，神启那边和黑市都没有传来其他魔法少女的消息。
薇尔莉特和芙洛斯特倒是知道很多同胞平日里的藏身处。
但白依拜托白翎盒过了，一个也没联系上。
这就很奇怪。
以白翎那不讲道理的黑客技术，竟然开不了同胞的盒？
对此，白翎倒是有些猜测。
自从白依告诉她蒂特罗多特的存在，她就搞明白了好多网络空间里发生的“灵异现象”。
一些在现实中不存在的人和AI，莫名其妙地在公共网络上留下了痕迹。
而另有几位在现实中极其高调的人，却似乎从来没上过网似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更关键的是，除了白翎，没有任何人曾经注意到过这些现象。简直像是大规模的认知混淆。
虽说这些奇怪的IP大多定位在灵知的子网。但有一说一，这种耗费大量算力，却不能为任何人带来直接收益的事，简直就像为了恶作剧而恶作剧，怎么看都不像是唯利是图的人类黑客整出来的活。
而现在，所有魔法少女的IP都被隐藏了。白翎自问，哪怕依靠地脉的算力补足，也做不到如此天衣无缝。
“姐姐，我和你一起去一趟黑市吧。我也想见见你说的那位神明。我想，祂绝对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只是个喜欢缩在旧网看乐子的家伙。祂对人类社会的影响，或许比源祖还要深远。”
“哎，这不巧了吗。小翎你看，”白依将手机递给白翎，“那个叫伊娃的萝卜酱，正要请我们过去呢，还送了好几张演唱会的门票。”
“演唱会？”
“据说那个乐队里有一位比较年长的‘姐姐’。”
不管怎么说，总算又有魔法少女的线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