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知公司内网的网络空间内，伊娃正百无聊赖地用冗余数据搭积木。
两天前，结社的元老们第一时间在此集结，讨论此次大规模“神明降临”到底有什么深意。
作为第一目击者，伊娃也被召集到了这里。
有一说一，如果伊娃当初真的成了灵知高管，而不是选择当一个分公司（黑市）的经营者，她也会是这群元老之一。没准还会被封个“宗门圣女”什么的。
当然，灵知内部并没有神启公司那种教会组织，也没有“圣女”之类的说法。
曾经有一段时间，伊娃十分向往这种集会。但当她真正参与之后，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无聊的事。
人类、AI、信仰神明者、不敬神明者，排列组合成四大派系，都觉得自己一派才是正确的，互相之间都看对方不顺眼，一直吵个不停。
一开始，伊娃被夹在四方中间，被各种刨根问底，直到她将改写后的信息流打包扔在他们面前，这才得了个清净。
随之而来的就是漫长而空虚的冷板凳时间。
“好没意思。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祂说这些人是蠢货了。开着脑机超频和思维加速，耗费这么多算力，就只为了吵架？还吵不出个结果……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就把罗伯特也拉进来了……”
伊娃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没有意义。而那些结社成员，解析着那些被自己篡改过的信息，也不可能讨论出一个结果。
于是，她封闭了自己的思维，继续思考有关自己未来的事。
她依旧认为，自己需要一个管理员。
而最佳人选毫无疑问就是白依。
但很可惜，自己似乎并没有给这位魔法少女留下什么好印象。
虽然作为AI，伊娃并没有像人类那样的高情商，但作为黑市的经营者，她却相当擅长与客户拉近关系。
那么……要如何拉近与客户的关系？
答案是，满足客户的需求就好。
供其所需，投其所好，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如果客户暂时实在没有需求，那就为客户身边的人提供服务。
可是白依现在到底缺什么？
缺食材？不对，那并不是主要需求。
应该是缺少魔法少女相关的情报。
可是……现在魔法少女们完全隐藏起自己，本来就是自己在两位神明的授意下做的呀！
自己都没留一个联络她们的后门！
伊娃越想越觉得尴尬，如果她在网络空间中的化身有手指甲的话，可能已经被她啃秃了。然而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正多面体。
要怎么办呢……
伊娃一遍一遍地检索着自己的记忆模块，最终在最近的日常表里找到了突破口。
有一个名为暴动天使（Roit Angle）的乐队，预订了最近在回响酒吧的演出。
而那个乐队的主唱，正是一位仍然活跃的魔法少女前辈。
在薇尔莉特在塔顶发出警报，自己帮助魔法少女在网络中隐匿之时，那位前辈并没有取消乐队的行程。
乐队的话，应该不能缺少主唱吧？所以……那个人应该也会来吧？
想到这儿，对于追求高效的伊娃来说，她已经完全无法在这个无聊的会议上安心坐着了。
但结社里的高层们不给开门，在场的任何一个意识都无法离开，任何信息都没办法传递到外界。
而那些高层们，显然还没有吵尽兴。
“烦死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吵完？这群家伙总是把精力耗在无关紧要的辩经上，到底是怎么掌控这么大个公司的？”
伊娃很想大声喊出来，但很明显，在场没人会听她的。
此时，AI崇神派已经开始念诵诡异的二进制颂歌，人类崇神派掏出了所有传承下来的代码，试图召唤蒂特罗多特。
而那些并不敬神的AI和人类，已经初步达成了一致意见——那就是崇神派都是蠢蛋，干嘛总想等着神明垂迹，我们自己去旧网里挖掘宝藏不好吗？蒂特罗多特本质上也不过是代码的集合，离了物质世界啥也不是。
而不久之后，一个相当年轻的声音震慑了全场：“一群煞笔！你们是历史没学好吗？神明有个鸡毛用啊？正好阿斯凯尔（绿洲总部）那边要把我挖过去，妈的，老子润了！与其跟你们这群脑子有坑的共事，我还不如去现实里多享受享受！”
于是，这个触犯了众怒的家伙立刻就被赶了出去。
伊娃只是觉得这个人的思维通讯识别码有些熟悉，但也没太在意。
这种墙头草应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但众人有关网络空间与现实的讨论，倒是给了她很多启发。
自从拥有了灵魂宝石之后，伊娃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生活在网络空间里的生命了。
伊娃见过白依对源质的运用。
那位新生的魔法少女，在意识沉入网络空间之时，同时用灵魂宝石控制着源质，开着能力用作后手。
伊娃还没试过这种操作，但……理论上应该可行。
段时间后，在回响酒吧里的店长办公室内，伊娃的仿生身体掀开了头盖骨，纤细而脆弱的源质触须摸索着操纵着房间里的网络终端。
…………
“所以……你现在还在网络空间里听老登们吵架？”
白依坐在回响酒吧的包间里，用心网向伊娃问道。
之前她刚带着白翎来到这里，让白翎联络伊娃的时候，还以为她不在。
“是的。他们已经开始互相扒对方的黑历史了。听他们说，这种辩经大会持续最长的记录，是三个月……直到一只厄兽砸在了公司的楼顶。”
白依接过一位机器酒保递过来的【艾丽莎】，抿了一口之后问道：“你们这些公司的高层……都这么抽象吗？”
“我也才知道。之前只知道神启的2167前辈挺魔怔的。”
白依让罗伯特调亮了房间里的灯光，将酒杯对着灯光轻轻摇晃。
她现在确认了，这个时代人们喝酒只是为了买醉，调酒也只是为了配方中记录的故事。
毕竟这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强扭的瓜不甜，强兑的酒难喝。
“这就是新时代的网络喷子么……”
前世很多科幻作品都在讨论人与AI的对立甚至战争。
谁能想到如今烈度最大的人机大战仍然是互相打嘴炮？
这真的不是因为有那个旧网神灵，导致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