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厅其实并不算大。
布置成演唱会现场后，稍微显得有些寒酸。
毕竟【回响】再有名，也只是一个涉及灰色产业的酒吧，比起白依前世见过的演播室、剧院、体育馆之类，专门承办演唱会的场所，实在不够气派。
或许该归咎于灵知AI一脉相承的简约审美，总之，白依觉得这个舞台布景挺无聊的。
但愿“暴动天使”能多搞点视觉系的玩意儿，就算是百年前“二手月季”那样的，白依也不是不能接受。
总比【回响】本身黑黢黢冷冰冰的感觉要好的多。
观众席一共百十多个座位，由纳米机器人聚合成的座椅，整齐地排列在舞台前，并空出了两条步道，作为乐队与观众互动的空间。
白依三人被单独安排在视野最好的上层贵宾座，能将场内一切尽收眼底。
这是罗伯特当场编程堆出来的吊舱坐席，由一根柱子固定在天花板上。
俗称吊票（bushi）。
这其实主要是为了让主唱乔安娜注意到她们。
开场前的半小时，观众们已经一个萝卜一个坑地落座。
座椅都是按有票的人数现搭的，座无虚席是必然结果。
这时，舞台在罗伯特的操纵下亮起了暗红的灯光。
丝丝白色的雾气从舞台下方袅袅升起，应该是罗伯特在为激光投影做准备。
“不得不说，这个AI店长业务能力还挺强的。”
【要开始了吗要开始了吗？】薇尔莉特的投影在众人的视野中来回乱窜。
“真的至于这么兴奋吗？”白依见瓦莱丽被薇尔莉特晃得头晕，忍不住问道。
【嘿嘿……因为以前没有过这种机会嘛，我爸妈从来不让我来这种场合。我小时候看的那场演出还是‘暴动天使’的露天巡演。】
“哎？你父母还健在呢？”瓦莱丽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薇尔莉特提起父母。
【不在了啊……三年前我们都死在了撒旦帮的手里。然后只有我被源祖捞回来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啦，我早就释怀了。还有亲人在世的魔法少女才是少数。】
听到这里，白依看向妹妹白翎。
“那个……小翎。”
“怎么了姐姐？”
白翎对演唱会并没有什么兴趣。
这时候，她正在用电流刺激构成座椅的纳米机器人，还偷偷搓出一把小刀，打算刮一些下来，带回去研究。
总之就是小手有些不稳当。
听到姐姐叫自己，白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白依斟酌着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亲生父母还健在，而且父亲不是什么好人……”
好吧，白依承认自己再怎么斟酌也没有用，这种话不管怎么说出来，都挺揭人伤疤的。
不管对自己，还是妹妹。
那是白依此世听见的第一个声音，是她十八年囚徒生活的起始。
“哦……姐姐你等一下，我试试能不能查到……”白翎掏出使魔，连上手机，十几秒后，她将手机递给白依，细声细气地说道：“找到了，姐姐。”
“……啊？啥玩意儿就找到了？”
白依拿过手机扫了一眼。
那是一份已经交付结案的通缉令。
——沃土总部官方发布：我司医疗与教育部外包人员白子明，现已查明为撒旦帮下属清道夫组织成员，曾多次参与人口买卖，勾结公司员工，深度参与贪腐案件，严重损害我司公共信誉，现悬赏20000海城币，生死不论。
发布时间是一个月前。
照片上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和白翎长得一点都不像。
“啊这……这家伙还真姓白啊。而且沃土这事儿办的，真是标准的卸磨杀驴。”白依将手机还给妹妹，“其实我想说的是……要不你换个姓吧，如果觉得有点晦气的话。当时给你起名也没细想，我……”
“不，不用啦，”白翎低着头，喃喃道，“这个名字是姐姐送给我的礼物，这才是最重要的。从另一方面来说，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个叫白子明的通缉犯。如果……如果从基因的层面来说，作为原体的姐姐你，才应该是我的父……呜呜呜！”
白依连忙捂住妹妹的嘴：“停停停！你可别再细想了！这事儿太奇怪了！”
白翎乖乖点头；“呜呜。”
几分钟后，乐队演出所需的设备，也被罗伯特用传送带稳稳地送上舞台。
白依见状咂咂嘴，“效率真高。罗伯特这场务当的，也太省钱了吧？难怪【回响】一共也没几个正式的人类员工。”
此时距离演唱会开始只剩下一刻钟不到。
或许只有罗伯特这种AI，才能如此淡定地做一个死线战士。
白依向下看去，来到现场的粉丝们已经点起了灯牌。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粉丝们的年龄分布，看上去有些过于极端。
要么嘴上没毛，要么皱纹满脸。偏偏没有几个和乔安娜年龄相近的人。
或许，乔安娜音乐的受众，只有那些还没完全变得麻木的年轻人，还有那些一直不曾丧失斗志的勇士。
…………
此时，后台。
一个清亮的嗓音正对着一堵黑墙，呼叫罗伯特。
“喂，店长，话说你只卖出去这点票，能回本吗？你不会想欠我出场费吧？”
罗伯特回答道：“其实成本的大头只有电费。而众所周知电费很便宜。”
“所以你其实不在乎收支对吧？”
“确实，收支不是最重要的。这本质上是面向我手下佣兵的慰问演出。半数的票都是送出去的。”
乔安娜看似漫不经心地调教着琴弦：“我想，既然你不在乎收支，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要不要再帮我一个忙？”
“<(－︿－)>请说。”讲真的，罗伯特现在多线程运行，已经很忙了。
“我的键盘手坏掉了，你要不来客串一下？没有出场费的那种。”
“(눈_눈)好吧。等五分钟，我去灵知总数据库下载一个即兴演奏插件。”
“好耶！难怪小伊娃这么喜欢你，你真是太能干了，罗伯特！”
“(눈_눈)下次我们不会请你来了。”
“哎，别呀，哪天等我过气了，说不定我还会来你这里当佣兵呢。我可是很强的哦。”
“(눈_눈)并不是很想欢迎你这种高调的家伙。”
…………
【哎，报幕了报幕了！】
瓦莱丽挥了挥手，拍散薇尔莉特的意识投影：“别挡我视线。报幕有什么可激动的……你看下面那些粉丝都没有你这么大反应……我看看。主唱：乔安娜·拉维尼……键盘手：罗伯特·诺希斯？？！！”
白依见状也是微微一笑：“这喷不了，这家伙是真的全能。”
而此时，下面的粉丝们却躁动了起来。
“诺希斯……另一个灵知的AI？我原来的艾因宝宝呢？”
“对啊怎么又换人了？”
“卧槽，老板？！老板你怎么开始卖艺了？”
“我去，真是老板！兄弟们赶紧打call！”
“那是谁？你们为什么要叫他老板？”
“哪来的小年轻，那是波克老板的老板，当然也是咱的老板。”
……
白依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肯定地点点头。
在心网里，她向伊娃说道：“你说的对，这场真没白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