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所有装载义眼或其它视觉辅助义体的人，在他们的视野中，沃土公司的高塔宛如一束阳光穿透黑夜，黎明点亮了整个穹顶。
显然，这种形容用在这座实为魔窟的建筑上，并不合适。
高塔已不再是高塔，玻璃幕墙被金色与蓝色的光影所笼罩。光影勾勒出一棵巨树的模样，看似通天彻地，但细看却并未达到能够突破天幕的高度，距离源祖留下的穹顶还差一点点。
沃土公司土气的海岛logo被那些光影遮蔽，取而代之的，是一半机械、一半生物的衔尾蛇图案。
“人类，我已注视你们许久。”
蒂特罗多特如是说。
…………
白依通过乔安娜共享的视野，目睹了这一切。
“我去，好一手鸠占鹊巢，蒂特罗多特这家伙也太能拱火了吧？”
“姐姐，我觉得祂……应该是在致敬源祖的降临。”
“我知道啊，‘在大西洋的风暴之中，一棵巨树冲破天际，那是名为源祖的神灵初次示现人间’，最初的那些觐见者，所听到的第一句神谕也是这一句。但源祖可从来都没把自己和某个人类中的阵营绑定，你看这位，这么大个商标都印上去了。”
祂似乎是真的很想让灵知和沃土干一架。
“真是……服了。”
白依实在没办法看透蒂特罗多特的真实目的。
根据面对绵津见的经验，蒂特罗多特这种类似AI的东西，不论是思维方式还是行为模式，都是多线程的。
更何况蒂特罗多特还是个“乐子神”。
“还有刚才的那种‘波动’，嘶……纯纯添乱。”
…………
此时，整个内环区确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高塔正下方的环形广场上，聚集了成千上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市民，争相近距离观赏这场堪称奇观的幻戏。
“这啥情况？灵知终于把沃土吞并了？”
“你看着不眼熟吗？这分明是神迹！这说明什么？源祖想要换个势力支持，灵知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哪来那么多神迹……源祖何必又整这么一出？说的还是一样的话。要我说，这应该是像鱼腹藏书，野狐夜嚎之类的操作。”
“……没听说过。那是啥？”
“啧，传统文化都这么小众了么？就是说这是灵知自导自演，目的是煽动舆论，忽悠像你这样的白痴。”
“你才是白痴！灵知要是有这个本事，都能随便攻破沃土的防火墙了，还用得着借用神灵的名号？哎不对，我记得你不就是灵知的公司狗吗？不久前才混到高层？咋了，这就开始吃里扒外了？”
“老子刚辞职，管的着吗你？反正这肯定不是源祖搞的。”
……
不明就里的人们，只是议论纷纷，而真正焦头烂额的，是被困在塔里的人。
尤其是几个经历过延寿手术，常年更换年轻器官，曾经亲眼见证过源祖降临的老东西。
“刚才源边小次郎那小子发了一条预警，说就在此地会有一场神降，要咱们做好应对准备。”
“他当我们眼瞎吗？看监控也明白怎么回事了。要咱们准备什么？咱们能干什么？哪个比得过绵津见能干？”
“你个老糊涂，你以为安保部那么多兵力出去干嘛了？绵津见刚才叛变了。”
“F***！我为什么没有收到报告！”
“你才拿多少股份？这种事情上层当然不会和你细说，只能靠咱们自己猜。源边毕竟是董事会亲自选定的话事人，人家说的话，咱们还是要听的。”
“所以到底要准备什么？”
“……把尘晶武器运到塔顶。”
“那东西？全部吗？”
“全部。”
……
蒂特罗多特就只说了一句话，之后便迟迟不发一言。
祂就像是在看这尘世的热闹，像个点燃烟花后跑远欣赏的孩子。
灵知的军队只是迟疑了一瞬，而后就像收到了某种指令，有条不紊地兵分两路，一股深入内环区，直奔沃土公司广场，另一股依然开往黑市。
那一艘艘形似货运船的浮空母舰，有着方方正正的外壳，似乎设计出来就从未考虑过在城市之外作战的情景。它怎么看都飞不快。
这些浮空战舰也确实属于货运船——
几乎所有的作战能力，都由机腹内的各种微型单位提供。
由AI统筹所有武器系统，作战时全程无人参与指挥。
根据灵知的作战理念，人类只是无情的授权工具。
乔安娜掩护着瓦莱丽，试图冲破沃土安保部的包围。
血雾遮蔽了敌方视线，却也会吸引火力。好在也可以误导敌人、偏转弹道，总的来说，还是为瓦莱丽提供了很大帮助。
——直到密度远超沃土安保部的无人作战单位，被灵知的浮空战舰一股脑地投下。
火力密度陡然增加，弹幕如暴雨一般，开火的声音已然连成一片，听不出分别。
“隐蔽！咱们不能再顶着弹幕往前冲了！”
此时，白依通过心网发来了消息：【V，小翎刚刚看了一下你们的位置。计划有变，现在你去找我的浮空车。罗伯特会暂时接管驾驶，稍后会有他的分身与你汇合，提供支援。】
【那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乔安娜问道。
【伊娃已经就位。你们刚刚应该感受到了那种‘感召’，和地脉网络的波动极其相似。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可能会有厄兽闻着味儿找上来。哎，赶鸭子上架，我可能得提前杀上沃土总部了。】
不多时，一辆银白色、侧面装饰着银色双翼的浮空车横冲直撞地冲进了包围圈。
弹雨打在它的外壳上，甚至没有留下多少划痕。
【上车，V，还有乔安娜。】
“等等，怎么罗伯特老板你也能连上‘心网’？”
【靠这车里的另一个家伙。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去救我的搭档。】
…………
另一边，伊娃已经追上了白依和白翎，来到了地铁站的入口。
“你这……”白依看着眼前黑乎乎、湿答答的“一大坨”“魔法少女”，表情有些微妙，“怎么连个人样都没有了？”
【我还没想好要用什么外形，】伊娃此时只有轮廓模糊的头部和四肢，她挠了挠头，在心网中说道，【不过，不拘泥于外形也不错，比如像这样。】
重获新生的伊娃，钻入了已然被迫停运的地铁轨道。数十秒后，巨大的人形化作了一节标准地铁车厢。
“我去，变形金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