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神社的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烛火。
火光摇曳，将墙壁上两道依偎又疏离的身影拉得细长。
黑川抱着手臂，背靠着冰凉的墙壁。
湿透的深色狩衣紧紧贴着身体，每一寸起伏都清晰可见。
几缕湿漉漉的黑发黏在白皙的脖颈和锁骨上，水珠偶尔悄然滑落。
她紧抿着红唇，眼神不时扫过蜷缩在榻榻米上的那个小小身影，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布依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小撮柔软的黑发，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雪白的布条缠绕着她纤细的手指，更显得那双手小巧无助。
“樱里大人……肯定是喜欢我的。”
布依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点鼻音，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她一定是觉得我太可爱了，所以才……”
她猛地抬起头，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湿漉漉的，脸颊泛着可疑的红晕。
“……才让我和黑川大人一起睡的。”
黑川发出一声轻嗤。
她抬手，用指尖勾起一缕贴在脸颊旁的湿发，眼神里满是嘲弄。
烛光下，她肌肤胜雪，唇瓣却因用力紧咬而留下淡淡的齿痕。
“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棉花吗？”
“喜欢你？”
“我看她就是闲得无聊，拿我们找乐子罢了。”
她的手指随意地拨弄着发丝，语气漫不经心。
布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黑亮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委屈的水汽。
小巧的鼻尖皱了皱，嘴巴也委屈地嘟了起来。
“才不是！”
“樱里大人她……她只是……只是强势了一点！”
声音又小又急，带着不甘心。
黑川站直身体，走到布依面前，缓缓蹲下。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布依鼓起的、软乎乎的脸颊。
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和戏谑。
“啧啧啧，真是个小可怜。”
“自我安慰的本事倒是一流。”
她红润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我跟你说，我啊，就是来混口饭吃的。”
“她喜不喜欢谁，关我屁事？有吃有喝就行了。”
布依“啪”地一声拍开她的手，力道不大，更像是撒娇。
细嫩的指尖擦过黑川微凉的手背。
“你……你胡说！樱里大人那么厉害！才不会养闲人！”
小小的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像是在捍卫什么重要的东西。
黑川无所谓地耸耸肩，站起身。
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被夜风吹拂、摇曳生姿的树影。
“是吗？”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把你丢进那堆恶心的触手里，反而要让我去当诱饵？”
她微微后仰，露出一段优美而脆弱的脖颈线条。
晚风吹拂着她半干的发丝。
布依瞬间语塞。
想起那些滑腻冰冷的触手，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脸皱成一团。
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再次充满了恐惧。
“那……那是……”
“那是为了锻炼我！”
她小声嘟囔着，底气明显不足，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抱紧了自己。
黑川听着她这毫无说服力的辩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清脆，像风吹过檐下的风铃。
“锻炼你？”
“我看她是嫌你太弱了，不刺激刺激，怕你哪天自己把自己吓死。”
她转过身，深邃的眼眸在烛光下闪烁着玩味的光。
看着布依那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黑川心底莫名地软了一下，升起一丝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布依柔软的发顶。
指尖若有似无地滑过她顺滑的发丝。
“好啦，别瞎想了。”
“反正今晚，咱俩谁也跑不了。”
布依慢慢抬起头。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眼眶红红的。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一丝哽咽。
红润的唇瓣微微颤抖着。
“黑川大人……”
“你……你是不是讨厌樱里大人？”
黑川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她没想到布依会突然问这个。
额前几缕湿发垂落，遮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
“讨厌？”
“……不至于。”
“她虽然……有时候是挺过分的……”
黑川的目光有些飘忽，似乎想起了不久前樱里指尖的温度和那暧昧的气息。
“但……至少比外面那些满脑子龌龊念头的男人强多了。”
她想起了被母亲囚禁在一方天地里的日子，想起了那些觊觎她力量和美貌的丑陋嘴脸，心头涌上一阵烦躁。
“我活了快三百年了。”
黑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落寞和自嘲。
她重新靠回墙边。
修长的双腿微微交叠着。
“见过的男人，呵。”
“不是贪图我的脸蛋，就是想要我的妖力。”
“没一个好东西。”
“至于女人嘛……”
她的目光锐利地落在布依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除了你这种傻乎乎的小不点。”
“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顿了顿。
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微后仰，视线投向昏暗的天花板。
过了几秒，她才像是自言自语般，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补充了一句。
“也许……”
“和樱里那家伙……”
“算是有点孽缘吧。”
布依彻底睁大了那双水汪汪的黑曜石眼眸。
小巧的鼻尖轻轻翕动着，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陌生的词汇。
她好像没完全理解“孽缘”两个字沉甸甸的分量，但小动物般的直觉让她本能地抓住了重点。
她小心翼翼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轻轻问道：
“那……那你喜欢樱里大人吗？”
黑川听了这话，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差点让自己的口水给呛住。
她猛地挥手，纤细如玉的手指在空中慌乱地划拉着。
瓷白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连耳根都有些发烫。
“喜欢？！”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只是……只是觉得她那个人，稍微有那么点意思罢了！”
“别给我胡思乱想！”
她说完这句，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得可笑。
干脆闭上了嘴。
猛地一下躺倒在榻榻米上，直接转过身去，背对着布依。
瀑布般的黑色青丝顺滑地铺散开来。
几缕不太安分的发丝，轻轻蹭着她线条优美的精致锁骨。
布依望着黑川单薄却 cố作坚强的背影，心里翻腾着复杂的情绪。
她总觉得，黑川大人嘴上说着毫不在意，可那泛红的耳根明明出卖了她。
心里，恐怕是在意樱里大人得不得了吧。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不久前，樱里大人指尖拂过黑川锁骨处那枚桔梗印记时的温柔。
想起了樱里大人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近乎宠溺的光芒。
布依的心里，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来了。
说不清道不明。
好像，她和黑川大人，在樱里大人心中的位置，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布依忽然又开口，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黑川大人，你之前说的……妖力失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黑川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
只是那双蜷在身前的修长玉腿，似乎又收紧了一些。
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陈年旧事。
“一些破事罢了。”
“没什么好说的。”
布依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能感觉到，黑川不想提。
这位看起来强大的飞缘魔大人，心里一定也藏着很多很多秘密吧。
就像樱里大人一样。
“其实，我也有很多想问的。”
黑川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和迷茫。
“比如，三百年前那个血月之夜。”
“到底发生了什么？”
“染红了漫山枫叶的血，究竟是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