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勾玉传来温热的悸动。
那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许可。
一种近乎纵容的愉悦,顺着勾玉与魂魄的连接,悄然流淌,比任何灵药更能滋养她。
樱井雫微微颔首。
这个动作,是回应灵魂深处那至高无上的意志。
于是,庭院里的清扫,换了一种方式。
“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
一名净化会的打手丢下武器,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他只想逃离这个正在化为屠宰场的庭院。
刚跑出两步,一道冰冷的影子便无声地贴上后颈。
他没能分辨出那是什么。
只是一凉。
咔哒。
刀刃归鞘的轻响,为他的生命画上句点。
他的双腿还维持着奔跑的姿势,惯性又带着身体往前冲了几步,上半身却软绵绵地向后滑落。
断颈处喷出的液体,染红了他自己逃命的路径。
樱井雫没有停。
她的步伐不大,速度不快,却总能以最经济的路线,出现在最恰当的位置。
一刀毙命?
那也太无趣了。
咔哒。
又是一声轻响。
一名挥舞禅杖的武僧,右臂自肩膀处断开,那条握着兵器的手臂飞上半空,掉在地上,兀自抽搐。
武僧愣了半秒,才爆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捂着喷血的伤口踉跄后退。
咔哒。
另一名试图偷袭的打手,双腿膝盖同时绽开两道细细的血线。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重重跪地,只剩下哀嚎。
樱井雫的身影,在那些顽劣的学生中穿行。
每一次出刀,都精准地剥夺掉对方一部分反抗的能力。
一条手臂。
一条腿。
或是一只握着武器的手掌。
清脆的“咔哒”声,不再是宣告死亡。
它成了一场酷刑的节拍器。
一声,又一声。
精准而稳定地,将这个庭院,编织成由哀嚎、鲜血与绝望构成的地狱。
每一声惨叫,每一股温热的飞溅,都让门廊下那朵冰晶山樱花,开得愈发妖冶。
血液在青石板上汇成小溪,蜿蜒流淌,小心地绕过和尚那个金色的光罩,被那朵贪婪的冰花无声地吞噬。
花瓣上原本淡雅的脉络,此刻浓郁得快要溢出来。
为首的和尚被困在光罩里,只能看着。
他的牙床不受控制地上下碰撞,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尖锐得像是要把耳膜刺破。
他看着那些平日里一同修行的师兄弟,一个个变成地上蠕动的残肢。
没有立刻死去。
只是在无尽的痛苦里翻滚、哀嚎,等待着那份迟迟不来的解脱。
而他,这位降魔院的首席住持,被关在这个自以为是的“笼子”里,成了唯一的观众。
他终于明白过来。
对方要的,从来不是他们的性命。
对方要的,是他这颗苦修了六十年的禅心,被一点点碾碎、研磨成粉末的全过程。
“魔鬼……你就是魔鬼……”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只剩下腐朽的绝望。
庭院里能站着的人,越来越少。
最终,只剩下最后一个。
那人已经吓瘫在地,腥臊的液体顺着裤管流下,和地上的血水混在一起,连求饶都忘了。
持续了许久的哀嚎渐渐平息,庭院再次归于诡异的死寂。
只剩下血液流淌的微弱声响。
以及那朵冰樱花,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的声音。
樱井雫停下脚步。
血污仿佛刻意避开了她,那一身白色的武者服上,连一滴溅上的血珠都找不到。
她背对金色光罩里的和尚,从怀里取出一块洁白的方巾,细细擦拭手中的太刀。
那动作专注而虔诚,像是在擦拭一件供奉神明的祭器。
擦拭干净后,她才缓缓转身,走向那摇摇欲坠的金色光罩。
咔哒。
最后一记收刀入鞘,清脆利落,宣告了这场献祭的落幕。
樱井雫站在光罩前,平静地注视着里面面无人色、濒临崩溃的和尚。
她什么都不用说。
她的存在,她的所作所为,她此刻的平静,已经将所有的佛法道理,碾成了粉末。
和尚看着她。
那是一种纯粹的、绝对的“理”。
一种将他所有认知、所有信仰、所有挣扎,全部判为无效的,终极的“理”。
“噗——!”
和尚再也压不住翻腾的气血,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心血,溅在金色的光罩上。
流转的梵文光芒,瞬间黯淡。
他的禅心,碎了。
然而,就在禅心破碎的刹那,一股极致的怨毒与疯狂,从他崩溃的内心中喷涌而出。
他猛地抬头,双目赤红,脸上再无宝相庄严,只剩下厉鬼般的狰狞。
“佛不渡你!我来渡你!”
他嘶吼着,将全身残存的法力尽数灌入脚下,一道金色的“卍”字印记亮起,做着最后的挣扎。
面对和尚最后的疯狂,樱井雫只是垂下眼帘,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门廊下的那道意志,传来一个冰冷的音节。
她动了。
前进的方向,却不是那个苟延残喘的和尚。
她走向那片汇聚了所有残骸,粘稠腥臭的血泊。
庭院里所有还在地上抽搐的净化会成员,全都愣住了。
门廊处传来一声轻笑,月见樱里放下了托腮的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庭院里的新变化。
那是一种期待已久的艺术品,终于要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时,才有的满意。
樱井雫缓缓举起手中的刀。
清冷的月光下,刀锋之上,一层薄冰迅速凝结,森寒之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看到这一幕,和尚脸上最后的疯狂转为狞笑。
“故弄玄虚!你的刀,永远也别想……”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樱井雫反手握刀。
刀锋调转,对准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那条毫无瑕疵的左臂。
没有半分犹豫,她手腕一抖。
一道细细的血线,在白皙的肌肤上绽开。
一滴、两滴……
渗出的血珠泛着微光,顺着她玉石般的手臂滑落。
那并非寻常的血液。
它与地上那些污浊的、混杂着恐惧与怨毒的液体,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滴答。
第一滴血珠脱离肌肤,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小的弧线。
它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她脚下那片污浊的血泊正中心。
没有声音。
没有波澜。
可就在那滴血落下的瞬间,整个庭院的血,都“死”了。
所有流淌的、蠕动的血液,瞬间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