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
轰!
以那滴灵血为中心,整个庭院的血液,瞬间沸腾、燃烧!
一道道血色的符文从血泊中疯狂升腾而起,它们不再污秽,反而带着一种妖异而神圣的美感,在空中交织、盘旋,最终构成一个巨大而繁复的法阵!
而法阵的正中心,正是那个将和尚困在原地的——
金刚法咒光罩!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庭院里的血腥与喧嚣,在樱井雫落足的瞬间被彻底抹除。取而代之的,是连光与声都为之冻结的绝对沉寂。
咔!咔咔咔——!
那不是寻常的冰冻。
而是将“理”本身都冻结的极寒。
暗红色的血泊,连同浸泡在其中的断肢残骸,瞬间凝固成了一片诡异的深红色晶体。
深红的冰晶自她脚下疾速延伸,所过之处,青石板覆上霜花,月光变得黯淡,连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被凝固封存。
地面上浮现出无数冰霜凝结的樱花纹路,瑰丽而致命。
和尚的金刚法咒光罩,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像一个被关在冰柜里的暖黄灯泡,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他能感觉到,那股寒意无视了佛法的庇护,径直侵入他的神魂。
他的牙齿开始打颤,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樱井雫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静立于金色光罩之前。
她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姿态,只是缓缓抬起手,用带着白鞘的刀,轻轻地、轻轻地,在光罩上敲了一下。
“笃。”
一声轻响。
像是在叩问一扇紧闭的房门。
然后,和尚看到了他此生最为荒谬,也最为绝望的一幕。
那坚不可摧,号称能抵御万钧之力的金刚法咒,没有碎裂,没有爆炸,甚至没有出现一丝裂痕。
它只是……消失了。
如同被风吹散的晨雾,被阳光融化的薄冰。
就那么凭空,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空气里。
构成它的“理”,在樱井雫敲击的那一刻,就彻底否定了自身的存在。
“不……不可能……”
和尚的信仰,在这一刻,被这轻描淡写的一“笃”,彻底碾成了齑粉。
樱井雫的刀,依旧在鞘中。
她甚至,都没有拔刀的打算。
只是平静地,与他擦肩而过。
和尚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的恐惧凝固成了永恒。
许久,他才艰难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什么伤口都没有。
他……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感,便瞬间吞噬了他。
他体内的灵力,他苦修数十年的佛法根基,在刚刚那一瞬间,被彻底“清空”了。
他成了一个废人。
一个比普通人还要不如的,空壳。
这种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的惩罚,让他发出了不成形的悲鸣。
“啊……啊啊……”
森白的寒霜并非覆盖。
它们从青石板内里滋生,篡改了庭院本身。
地面在眨眼间化作水晶,映着月色,透出诡异的绯红。
净化会众人脚下的金色阵法,甫一接触到这异变,便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流转的咒文光芒闪烁,随即化作无意义的金色尘埃。
“我的灵力……灵力在消失!”
“这寒气……它在吞噬我的法力!”
“动不了了……救……”
尖叫此起彼伏,又在半途被冻结在喉中,凝固成一个个扭曲的口型。
这寒气不伤肉体,却是一只无形的手,探入神魂,将他们苦修多年的根基强行抽离。
他们赖以为生的力量,成了滋养这片冰原的肥料。
更让他们绝望的景象,正在上演。
在那些尸身流淌出的血泊中,一朵、两朵……一朵又一朵妖异的冰晶山樱,顶开了水晶化的地面,悍然绽放。
庭院已然化作了一片纯白与血色交织的花海。
每一朵冰樱的花瓣都薄如蝉翼,边缘的冰棱闪烁着冷光。
根须汲取着鲜血,化作花瓣上绯红的脉络,像活物的心脏般,微弱地搏动。
和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金刚法咒光罩,在这片花海中飞速黯淡。
构成法咒的梵文正在被寒气侵蚀,扭曲,消解。
光罩明灭不定,像一盏油尽的灯笼。
这不是凡间的力量。
“雪女的……‘冰天雪地’!不可能,雪女一族早已……”
他想继续喊下去,却发现自己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视线死死钉在了樱井雫的胸前。
那里,一枚原本黯淡的勾玉,正散发出清冷的蓝色光晕。
那光芒并非照亮四周,而是化作一道指向性的辉光,与庭院尽头那个粉发巫女胸前的光晕,完成了共鸣。
他脑中“嗡”地一声,所有思绪都断了。视线越过那名武者,钉死在门廊下的巫女身上。
力量的源头,不是这个蓝发的女武者。
是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挪动一步的巫女。
是她,将雪女的力量,借给了她的“刀”。
樱井雫的声音,在死寂的冰原上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
“那么,该你了。”
她缓缓抬手。
修长的食指,对着那名被困在光罩中,早已心神崩溃的和尚,轻轻一点。
一个宣告,一个裁决。
离和尚最近的一朵冰樱,花瓣猛然张开,如同一张布满冰牙的利口。
一道比发丝更纤细的冰刺,从花心之中激射而出。
没有破空之声,速度也并不快。
但和尚无法躲闪。
他想抬手,却发现连指尖的肌肉都背叛了意志,整片庭院的寒意都成了禁锢他的枷锁。
空气稠密如冰,他像是被封入琥珀的飞虫,连思维的流动都变得无比迟滞。
噗。
一声轻响。
和尚的金刚法咒,在那根冰刺面前,脆弱得像一层被戳破的纸,被毫无阻碍地洞穿。
冰刺穿透了他的护身法咒,穿透了他苦修多年的金身。
最后,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艰难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小小的窟窿。
窟窿的边缘,开出了一朵更为精致的冰花。
没有血。
血液早在脏器被贯穿的瞬间,便被彻底冻结。
“为……”
这是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字。
樱井雫没有回应。
她缓缓转身,重新面向门廊的方向。
在那些被冻成冰雕的净化会成员,那一道道绝望、恐惧的注视下。
她再一次,单膝跪地。
动作流畅而虔诚。
这片由她亲手造就的冰与血的花园,是她献给主人的贡品。
她将那把未曾染血的刀,横于身前。
深深地,垂下了头。
“主人。”
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等待夸奖的颤音。
月见樱里起身,不紧不慢地走下门廊。
她赤着双足,白皙的脚踝在月下泛着微光。
那片能冻结万物的冰原,在她面前温顺无比。
妖异的冰樱纷纷垂下花瓣,为她让开通路,恭迎它们唯一的神明。
她走到樱井雫面前,停步。
樱井雫的头颅垂得更低了,呼吸都为之停滞。
主人的呼吸声很轻,却像羽毛般扫过她的后颈,激起一阵隐秘的、让她几乎维持不住姿态的颤栗。
然后,月见樱里伸出了手。
没有抚摸那柔顺的蓝发,也未曾触碰那张冷艳的脸庞。
她的指尖,轻轻地,落在了樱井雫胸口那枚,因为她的靠近而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勾玉之上。
那枚勾玉传来主人的触感,一股战栗从胸口窜上她的脊背。
“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