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褪尽，晨曦自东边的山峦间探出第一缕微光，将神社的屋檐染上一层浅淡的金色。
庭院里的石灯笼早已熄灭，昨夜的露水挂在草叶尖上，折射着初生的日光。
这片静谧，被一阵急促又毫无章法的声响撕得粉碎。
“喝！”
“哈！”
“呀啊啊啊！”
庭院中央，黑川正进行着她单方面宣布的“地狱晨间特训”。
只不过看她的动作与其说是在训练，这更像一场与空气的徒劳搏斗。
“看招！吾之绝技！黑翼绝望龙卷风！”
黑川发出一声自以为气势磅礴的大喝，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为轴，强行驱动身体高速旋转起来。
伞面与翅膀带起的风确实形成了一道小小的黑色旋风，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落叶纷飞，看起来倒也有那么几分唬人的气势。
然而，这帅气的姿态未能维持过三次心跳。
“呃……”
旋转戛然而止，黑川两眼一翻，一屁股坐倒在地。
“可恶……可恶啊！”
她噘起嘴有些烦闷。
“为什么樱里大人还不召唤我……难道我飞缘魔黑川大人的魅力，今天就要输给一只发育过猛的独角小鬼吗？”
门上，晨光勾勒出淡雅的竹影。
门后，气息截然不同。
月见樱里跪坐在紫绘面前，神情专注而平静。
她的双手并未直接触碰紫绘的身体。
无形的领域已然构筑。
“集中精神。”
“感受我的灵力，在你的妖力里流动。”
“不要抵抗，也别想着去控制它。把它当成你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引导它，让它去冲刷那些因为强行催动力量而受损的经络。”
“呜……”
牙关咬得死紧，唇齿间泛开一股铁锈味。
滚烫的汗珠沿着发烫的脸颊滑落，滴进深色的襦袢里，洇开一小片湿痕。
身体的颤栗已经无法用意志压制。
樱里的灵力就在她的体内。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经络中冲撞。
这比单纯的伤痛更折磨人。
可它的本质，却是绝对的霸道。
它像一位严厉到不近人情的老师，强行闯入她体内那片混乱不堪、妖力肆意冲撞的荒原。
那些属于鬼族的、桀骜不驯的狂暴妖力，在它面前就如同一群顽劣的孩童遇见了最严苛的戒尺，被不由分说地一一梳理、归拢、安抚。
每一寸经络被那股灵力流过，都传来一阵又麻又痒的刺痛。
“在想什么，气息又乱了。”
樱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再这么分心下去，等会儿雪絮做的早饭，你可就没力气吃了。”
“我、我才没有……分心！”
紫绘涨红了脸，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反驳。
可就是这一句急切的辩解，让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心神瞬间溃散。平稳下来的气息再次紊乱，引发了一阵比刚才更加剧烈的、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战栗。
那上面，属于樱里的气息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清晰。那股纯净的灵力不再仅仅是冲刷，而是开始渗透，浸染，仿佛要将她从灵魂到妖力的本源，都烙上一个永不磨灭的印记。
有些羞耻，但身体深处，却又无比诚实地渴望着更多。
渴望着那股力量更深入、更彻底的洗礼。
“是吗？”樱里的声音里笑意更浓，“可你的角，比刚才更烫了。”
“！”
紫绘浑身一僵，再也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她只能死死地闭上眼睛，任由那股霸道而温柔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肆意冲刷，留下属于樱里一人的，独一无二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的灵力终于缓缓平息，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被彻底改造过的，温顺而强大的妖力。
樱里看着她，汗水濡湿了她的衣衫，紧贴着微微起伏的脊背。
“好了。”
樱里收回了手，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跪坐在地上的紫绘。
“起来吧，鬼族第三十七代家主。”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最‘肥美’的饵料。”
“要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就要让那些闻香而来的‘猎人’们失望了。”
紫绘的身体又是一颤。
她撑着发软的膝盖，摇摇晃晃地，却无比坚定地，站了起来。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樱里大人。”
樱里看着她那副嘴硬逞强的模样，心里觉得有趣，悬在空中的手掌，指尖不着痕迹地向下压了一分。
那股暖流的力道，悄无声息地变了。
“啊……”
紫绘再也撑不住，一声又短又碎的音节从齿缝间漏了出来。
紧接着，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力量，从她那滚烫的独角顶端悍然涌入。
灵力化作洪流，冲入她新生的经络中，力量的暴涨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妖力，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增长。
同时……
也正在变得越来越“可口”。
就像一颗原本青涩的果实，被强行注入了最甘甜醇厚的蜜糖，经过一夜的催化，正从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足以令任何妖魔都为之疯狂的香气。
……
主殿的纸门之外，夜风微凉。
布依安静地跪坐在冰凉的木质廊下。
她没有偷看，也没有刻意去听。
她只是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扇薄薄的纸门上。
门内的动静有些大。
有主人樱里那强大、温柔、又带着戏谑的熟悉气息。
那是她的整个世界。
也有鬼族家主那股从狂躁不安，到渐渐平息，再到被彻底驯服、引导、升华的力量。
布依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冰凉的木质门框上。
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木头微凉的触感，让她觉得自己离门内的世界更近了一步。
仿佛这样，就能离主人更近一点。
她将脸颊贴在门框上听着里面的声响。
主人的东西，只能是主人的。
谁也，别想抢走。
……
厨房里，几个女妖正在准备餐点。
“白弥。”
雪絮白皙的手指，轻轻按住了那只正要将一整勺盐倒进味增汤的小手。
她的声音像融化的雪水，带着清浅的笑意。
“再放下去，这锅汤就要变成腌菜了哦。”
“啊！”
白弥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盐罐放得远远的。
她仰着小脸，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是无法掩饰的担忧，声音也变得细若蚊鸣。
“对、对不起，雪絮姐姐……”
小小的鬼族女孩揪着自己的衣角，视线忍不住飘向主殿的方向。
“紫绘姐姐她……真的没事吗？”
“我刚才，好像听到姐姐叫得很大声……”
“而且，而且那声音……”
白弥的小脸更红了，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雪絮莞尔。
“没事的。”
她的目光，穿过半开的窗棂，望向远处晨光中寂静的主殿。
那里，正进行着一场凡人无法想象的蜕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