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妍显然没料到里头是什么东西，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可穆婉却俯身将那颗小小的纽扣捡了起来，刹那间，无数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地涌入她的脑海。
她记得这颗纽扣。
大概是十五岁的时候，她满心欢喜地跟着苏明和顾逸去参加一场热闹的聚会，兴奋过头的她不小心在人群中摔倒，膝盖擦破了皮，衣服上的纽扣也掉了。
当时苏明和顾逸都紧张地围过来查看她的伤势，苏夫人更是心急如焚，忙带着她回家处理伤口。
可她心心念念的却是那颗掉了的纽扣，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上的纽扣，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到了夜里，外面电闪雷鸣，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满心都是丢失纽扣的失落。
就在她黯然神伤的时候，浑身被雨水打湿的苏夫人匆匆回来了，手中紧紧握着那颗小小的纽扣。
她记得苏夫人当时温柔地说：“婉婉你看，妈给你把纽扣找回来了。”
“别怕，什么都不会丢的，就算丢了，妈也会帮你找回来。”
她还说：“婉婉别难过，妈不会让你失望的。”
妈，不会让你失望的……
当时的穆婉感动得热泪盈眶，抱着苏夫人不停地说谢谢，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如今，穆婉只觉得满心都是讽刺。
她当然明白苏夫人在今日拿出这颗纽扣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当时的她感动是真真切切的，如今头上的伤，疼得也是那样真实……
她将那颗小小的纽扣重新包进小布包里，眼眶中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再次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什么都没说。
晓妍自然也不敢多问。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待在屋子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直到外头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晓妍心里一紧，急忙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
只见外面果然下起了雨，而苏夫人还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在雨中显得那样单薄。
她看着揪心，便走到穆婉身旁，小声说道：“婉姐，下雨了，苏夫人还没走呢！”
穆婉终于不再面无表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去劝劝她。”
言下之意，她还是不想见苏夫人。
晓妍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但还是答应了。
她撑着伞快步跑到苏夫人面前，把伞递到苏夫人手里，“苏夫人，婉姐还没醒呢！您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呀！要不您先回去，等婉姐醒了我马上通知您，好不好？”
没想到，苏夫人摇了摇头，甚至拒绝了晓妍的好意，把伞推了回去，“我知道她不愿意见我，你去告诉她，妈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帮我求求她，给我一个认错的机会。”
“苏夫人……”
“去吧！”
苏夫人态度坚决，晓妍忽然觉得，婉姐的性子和苏夫人还真有些像，都这般执拗！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开，只能站在苏夫人身旁，替她撑着伞。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妈！”
“妈！”
是苏明和苏悦。
他们俩都带着佣人，虽然都撑着伞，但今天雨很大，两人身上还是或多或少被淋湿了。
看到苏夫人几乎全身湿透，苏明心里一惊，立刻就要拉着苏夫人走，“妈，您这是何苦折腾自己的身体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
“你放手！”苏夫人一把甩开苏明的手，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事和你们没关系，你们走吧！”
苏悦哭哭啼啼地，一下子抱住了苏夫人，“妈，您别这样，都怪我，是我不好，您快跟哥回去吧！我替您站在这儿，替您向姐姐道歉！”
苏悦的佣人小琴见状，急忙上前要给她家小姐打伞，伸手一推，把晓妍给推开了。
晓妍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得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上。
手中的伞也被弄坏了。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雨太大了，苏夫人几人竟然都没有察觉。
苏明见劝不动自己的妈妈，便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敲穆婉的门，“你出来！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哪家孩子没被爸妈教训过？今天妈确实冲动了些，但现在就是来跟你赔罪的，你躲着不见是什么意思？你没看到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吗？穆婉！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话音刚落，房门应声而开。
以至于还准备继续敲门的苏明顿时愣在原地，对上穆婉那双毫无温度的目光，那半举着的手也忘了放下。
穆婉淡淡地看了苏明一眼，目光便落在了晓妍身上。
看到她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穆婉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苏家道歉的方式，就是欺负我的保姆？”
众人的目光这才落到晓妍身上。
晓妍没有理会其他人，急忙朝着穆婉小跑过去。
穆婉也不理会他们，只是催促晓妍赶紧去换衣服。
直到晓妍走了，苏明才深吸一口气，放下手，说道：“她是自己摔倒的，我们根本没注意。”
“这话我信。”穆婉淡淡地开口，锐利的目光穿过漫天雨幕，直直地盯着苏夫人，“你们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感受？”
什么时候在意过她的感受？
这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刺痛了苏夫人的心，她急忙朝着穆婉走了过来。
“不是这样的婉婉……”
她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抓住穆婉的手，却见穆婉往后退了一步，也把双手背在了身后。
苏夫人的手落了空，眼泪流得更凶了，“妈真的不是故意的，妈只是一时着急，拉不开你，所以，所以就……”
“所以就选择杀了我？”
穆婉反问着，嘴角甚至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苏夫人连连摇头，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苏悦跟着上前，“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明知道妈的力气小，连只鸡都杀不了，怎么会杀人呢？”
苏明也冷哼一声，“你别得寸进尺，妈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却见，穆婉忽然低头，从一个小小的红包袱里拿出了那颗小小的纽扣。
苏明显然也认得，眼睛顿时瞪大。
只听穆婉道：“怎么会杀不了人呢？你们杀了苏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