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经在苏府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苏瑶，那个被苏家人视作珍宝，万千宠爱的苏瑶，那个满心依赖苏家人，把这个家当作全部的苏瑶！
已经被他们亲手毁了啊！
那个白白的纽扣从穆婉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弹了一下，滚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穆婉一双眼眸直直地盯着苏夫人，那目光仿佛在诉说，那是苏瑶的东西，不是她能觊觎的。
而苏瑶，早就已经“死”了。
在这一瞬，苏夫人僵在原地，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甚至连哭都忘了。
她紧盯着穆婉，眼中的情绪逐渐失控，最后支离破碎。
反观穆婉，她的眼神始终平静如水，那种平静，让人觉得陌生，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苏明甚至觉得，要是穆婉能和他痛痛快快地大吵一架，把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把她和苏家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都一股脑儿地吵出来，反倒更好。
至少，比现在这样强。
现在的她，仿佛对苏家的任何人都不在意。
哦，不对，倒也有例外。
穆婉收回看向苏夫人的目光，转向苏明，“苏少爷也该清奶奶身子不好，这里虽说离她老人家的住处有段距离，可要是再这么闹下去，保不准会传到她耳朵里，所以……”
穆婉说着，淡淡地扫了那母子三人一眼，“你们还不走吗？”
她的语气和态度着实让人心里不痛快，可苏明也明白，穆婉说的是事实。
要是奶奶因为他们的事犯了病，他这个做孙子的，怕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当下，他便要拉着苏夫人离开，却没想到，刚刚还哭哭啼啼的苏夫人，这会儿像是变了个人。
只见她一双眼睛盯着穆婉的鞋子，神色异常平静，“既然你担心你奶奶的身体，那就更应该清楚，要是把你兄长的事闹大了会是什么后果。”
大概是此刻的苏夫人太过平静，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像是她平时会有的，苏明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句，“妈！”
就连苏悦也一脸疑惑地看着苏夫人，不明白这短短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听苏夫人接着说，“你兄长是苏家唯一的男丁，他要是出了事，整个苏家就完了，到时候你奶奶会怎么想？她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这个打击，她还会不会疼你？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穆婉虽然也对苏夫人此刻的表现感到诧异，但不像苏悦和苏明那般震惊。
微微愣神之后，便是一声充满嘲讽的轻笑，“所以，苏夫人刚刚闹这一出，就是为了说这些？”
“不管你怎么看，事关苏家兴衰，我绝不能让你胡来！”
苏夫人语气坚决，可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穆婉没察觉到，一直搀扶着苏夫人的苏悦却感觉到了，当下轻声唤道，“妈……”
苏悦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和穆婉现在的声音截然不同，但乍一听，倒和十七八岁时的穆婉有些相似。
恍惚间，苏夫人还以为是穆婉在叫她。
她心里一动，急忙抬眼看向穆婉，却见对方正冷冷地盯着她，满眼都是嘲讽。
“所以，苏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穆婉问道。
苏夫人这才回过神，刚刚叫她的不是穆婉。
心里像是被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刺中，撕裂开来，苏夫人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开口，“这儿是你奶奶的院子，你在这儿住着多少会打扰到她，既然已经回来了，就赶紧回你自己的院子待着吧！”
穆婉其实很清楚苏夫人今天演的这一出，目的就是为了说刚才那番话。
事实上，她也想通了，哪怕是为了奶奶，也不能把苏明牵扯进来，她不能让奶奶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亲手把苏家唯一的男丁推向绝境，更不能让奶奶眼睁睁看着苏家走向衰败。
只是这些话从苏夫人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心里一阵阵地抽痛。
哪怕，她早就对苏夫人，对这个苏家，彻底寒了心。
她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把心口那股令人窒息的疼痛压了下去。
再抬起头时，又恢复了那副带着讥讽的模样，“为了奶奶，我可以暂且不计较，但这几天发生的事，苏家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听到这话，苏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没错，是该给你一个交代，明儿，你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苏明自知理亏，眼下苏夫人又是这副反常的样子，也不敢违抗，乖乖应道，“好。”
穆婉饶有兴致地冷眼旁观。
就见苏夫人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悦儿，你也去！”
“妈！”苏明惊呼。
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罚苏悦，犯错的明明是他！
却听苏夫人说，“要不是悦儿自作主张来你奶奶这儿告状，你奶奶也不会犯病！幸好今天没出大事，要是真把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你和悦儿就是以死谢罪也不够！”
这一番话，让苏明哑口无言，反驳的话也被堵了回去。
苏悦却哭哭啼啼起来，抽抽搭搭地往后退了两步，“是，悦儿错了，这就去祠堂向祖宗们请罪！”
苏悦说完，便匆匆跑开了。
“小姐！”小琴惊呼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苏明担心苏悦，也急忙跟了上去。
而他身后的佣人拿着伞，看看苏夫人，又看看苏明，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给苏夫人撑伞。
穆婉看了一眼那个左右为难的佣人，不知为何，心里既觉得好笑，又有些酸涩。
看来在苏明心里，苏悦的分量已经超过了苏夫人。
她不明白，苏悦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涩。
苏夫人深深地看着她，却总觉得眼前的穆婉有些模糊，看不太真切。
就在这时，换好衣服的晓妍回来了。
看到这一幕，穆婉对着苏夫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空旷的院子里，只剩下苏夫人和那个撑伞的佣人。
见苏夫人一直望着穆婉的背影发呆，佣人忍不住开口，“夫人，您身上都淋湿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没想到，苏夫人猛地回过神，突然朝着旁边的草丛冲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