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铁青着脸，目光死死盯着穆婉手中那杯昂贵的定制营养剂。
强烈的生理不适和心理恐惧让她几欲作呕，但更深的不甘和恐惧驱使她做出了决定——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试探！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夺过穆婉递来的杯子。温热的液体带着复杂的草本气味，她也顾不上品尝，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杯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流，却压不住心底的寒冰。
她抬起手背狠狠擦掉嘴角的液体残留，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直刺穆婉：
“穆婉！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她的声音沙哑撕裂，却又异常尖锐，“药我喝了！但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水里！就在你抱着我的时候！”
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充满濒死野兽般的控诉：“你想淹死我！我看得清清楚楚！你那个笑！那个魔鬼一样的笑！”
面对顾念撕破脸的指控，穆婉脸上非但不见一丝慌乱，反而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荒谬的笑话，轻轻摇着头，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讽刺的嗤笑。
“‘想淹死你’？啧啧啧……” 穆婉放下醒酒器，指尖优雅地夹起高脚杯杯柄，微微摇晃，视线落在杯中旋转的深红酒液上，声音平静得像在分析一份投资报告书。
“顾大小姐的被害妄想症，看来需要精神科专家深入评估一下了。” 她转身，斜倚在水吧台冰冷的石英石台面上，慵懒地啜了一口酒。
“当时在海里，你就像一只被电击濒死的鱼，扑腾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胳膊肘、脚踝，甚至……你的爪子，几乎是无差别攻击，碰到什么就死死抓住往水里拖。” 穆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理性，“这是溺水者的本能——一种临死也要拉人垫背的可怕本能。”
“如果我不用最快捷的方式——比如说，让你的大脑暂时‘宕机’一会儿——你那种疯狂的反抗不仅会耗尽你最后一点氧气，也会把我一起拖进深海‘长眠’作伴。”
她的视线从酒杯上移开，锐利如刀锋般刺向顾念，“那不是在救你一个人，那是在确保我们两个都能活着回来。专业的海上救援手册上，处理剧烈挣扎的溺水者，这甚至是最被推荐的‘人道方式’。” 她刻意强调了“人道”二字。
穆婉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顾念因为回忆和愤怒而再次绷紧的身体，唇畔勾起一抹极其微妙的弧度。
“哦，对了。” 她放下酒杯，指尖在光滑的台面上轻点，语气带着一丝佯装的恍然大悟。
“说起你那‘真心为你着想’的苏悦闺蜜……她当时那么紧张地阻止顾逸和苏明下水，不知道是不是怕他们跳下来看到点别的……”
穆婉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语气飘忽起来：
“比如说……顾大小姐你，为了自救或者别的什么目的，在海里死死缠着你‘未婚夫’苏明的腰，像八爪鱼一样死不松手？”
“那种情况下，肢体接触……可是混乱又必然的。只要苏明下水抱你上来，高清远焦镜头、小道记者……啧啧，那画面配上耸动标题——‘顾氏千金与苏氏少主惊涛下湿身相拥’、‘顾家苏家好事将近？海上生死情劫曝光？’……明天资本市场的头条就有了。”
“顾家和苏家‘战略合并’的大项目，还没启动恐怕就得先被公关危机拖得元气大伤。”穆婉微微耸肩，像是在分析一个客观的经济现象，“顾逸哥辛辛苦苦为两家设计的并购方案，你父亲在董事局做的那些铺垫和承诺……”
“而你这‘闺蜜’苏悦……她可是指望着能成功‘收购’顾逸哥这个‘核心优质资产’呢。在这种关键节点上，你怎么能和苏明……闹出这种影响苏顾整合估值和进程的负面信息呢？这不是……给她看中的‘并购目标’添堵吗？”
顾念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得惨白如纸，握着蚕丝被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凸出发白！
“你……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胡言乱语！”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反驳，可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动摇和惊恐，却没能逃过穆婉洞悉一切的眼睛。
穆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愉悦地笑出了声。那笑声清脆，在空旷奢华的病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哈！” 她甚至抬手轻轻鼓了两下掌，“顾念，你终于说了句实话。” 她重新站直身体，端着酒杯，缓步走回病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陷入巨大恐慌和混乱的顾念。
“我就是在挑拨离间。” 她坦荡得惊人，目光直直地看进顾念的眼底，“明着挑，刻意挑，巴不得把你们这看似坚不可摧的‘闺蜜互助会’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让所有人看清楚里面腐烂的味道。”
“毕竟……” 穆婉在顾念的病床边站定，半个身体闲适地倚靠在冰冷的床沿上。
“咱俩也算是从小掐到大的老对手了，互有胜负，勉强算是‘实力相当的竞争对手’。斗了这么多年，各自的本事心机，大概有几斤几两都摸透了吧？”
“可苏悦呢？” 穆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嘲弄，“自从这位‘人见人爱的苏小姐’像一缕‘和煦的阳光’照进这个圈子开始，你就成了她的‘超级杠杆’，给她添弹药挡子弹冲锋陷阵……可结果呢？你在她身上捞到什么了？”
“她在你面前眼圈一红，你就立刻变身‘护犊子母鸡’，替她冲锋陷阵找我的麻烦。可我敢拿沈逸在慕尼黑那个项目的全部利润担保，在你被海水呛得灵魂都要出窍的时候，你那亲爱的‘悦悦姐姐’，脑子里转的绝不是怎么最快把你捞上来！而是怎么把她那点可怜的、还没到手的‘股权’（嫁给顾逸的可能）护得严严实实！她巴不得你别活着影响她的‘IPO’（婚礼计划）呢！”
穆婉清晰地看到，顾念死死盯着指尖的目光里，那些精心构筑的对苏悦无条件信任的城墙正在大规模崩塌。
苏悦那张总是楚楚可怜、人畜无害的脸，此刻在顾念混乱的脑海中，却越来越显得虚伪而面目可憎。
穆婉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慵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绝对的疏离：
“我这人呢，现在真的非常、非常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装无辜’。看戏呢？我看腻了。”
“我好心点破苏悦的心思，让你别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穆婉轻笑一声，重新拿起桌上那只空了的昂贵水杯把玩着，“老实说，当然不是为了你这颗被海水泡过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
“三个月内，‘沈苏集团’的最终签字仪式会在日内瓦举行。” 穆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同时也流露出明确的不耐烦，“在此之前，我不想看到任何‘计划外风险’、任何‘不和谐噪音’来打扰我的宁静，耽误我的行程。”
对付一个只会扮猪吃老虎、躲在你背后流着‘鳄鱼眼泪’的苏悦，就已经耗尽了我的耐心值，快触发‘熔断机制’了。
如果再加上一个被人当枪使还自以为是的你，整天为了你那点破事在我面前上蹿下跳……穆婉的眼神冷得像冰，“我真的会考虑提前启动对苏氏那个摇摇欲坠的地产项目的‘清盘程序’，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系统性风险’。”
“所以——” 她站直身体，最后看了一眼陷入巨大混乱和恐惧中的顾念。
“这离间，我挑定了。这分化，我也做定了。” 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决，“不是为了别的，就图这三五个月的耳根子清净！图个‘项目交割成功’！明白了吗？”
不再有任何废话，穆婉放下水杯，优雅地转身，踩着无声的步伐走出了这间充斥着她刻意制造的冰冷恐惧的VIP病房，只留下顾念独自在床上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