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这才抹着眼泪退后两步，却仍站在病房里不肯走，眼巴巴地望着病床。
医生给穆婉做完检查，皱眉道："病人内脏有出血迹象，必须绝对静养。"
晓妍一听更来劲了："阿姨听见没？医生说要静养！您要真为婉婉好，就别在这儿演苦情戏了行吗？"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
也不该是她一个做佣人说的。
但那天在急诊室，当她帮着护士给穆婉换病号服时——
那些纵横交错的淤青，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
直到现在想起来，值班的小护士还会偷偷抹眼泪。
人心都是肉长的。
晓妍实在想不通，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害怕。
苏母震惊地瞪大眼睛，精心修饰的美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算什么东西！"苏悦突然冲上来，"上次在小区就发现你没规矩！"她扬起手，"我姐不管教你，我来！"
"啪！"
一个输液袋砸在苏悦脸上。
"我的姐妹轮不到你教训。"穆婉撑起身子，后背伤口撕裂的疼痛让她声音发抖，"滚出去。"
苏悦捂着脸："姐！我是为你好..."
"我让你滚！"穆婉盯着苏母，"苏夫人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苏母的假睫毛被眼泪冲得歪斜："妈妈怎么会..."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
"家属立刻出去！"医生直接按下紧急呼叫铃，"病人血压骤升，需要急救！"
保安冲进来时，医生已经摘了听诊器："再闹我就给媒体爆料，看看沈氏继承人是怎么虐待未婚妻的！"
这句话比镇静剂还管用。
苏母最终只能红着眼眶，拉着满脸不甘的苏悦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监护仪的警报声也停了下来。
穆婉盯着天花板，想不通苏母怎么能哭得那么情真意切——
仿佛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她一样！
而苏悦更是可笑至极！
她们怎么有脸哭得那么理直气壮？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们似的！
不愧是亲母女啊...
想到这里，穆婉突然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和苏家没有血缘关系。
她永远不会像他们那样冷血、虚伪、令人作呕！
……
第六天清晨，穆婉不顾晓妍的劝阻，拔掉了输液针。
"婉婉！你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晓妍急得直跺脚。
穆婉看着镜中惨白的脸，轻轻摇头："我得去看看奶奶。"
她已经五天没露面了，再不去，老人家会起疑心的。
晓妍知道养老院那位是唯一真心对穆婉好的人，可她实在担心："但你的伤..."
"没事。"穆婉往脸上拍了些腮红，"我就去看一眼。"
她走得很慢很慢。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后背的伤口随着呼吸撕扯。
等终于挪到养老院门口时，额头已经布满冷汗。
正要调整呼吸，却听见活动室里传来熟悉的笑声——
苏明的声音格外刺耳。
还有...顾逸低沉的轻笑？
穆婉的脚步骤然停住。
"大小姐？"身后突然响起护工王姨惊喜的声音，"您身体好些了？老太太天天念叨您呢！"
这下想走也走不掉了。
活动室里，几道目光齐刷刷射来。
还真是全员到齐。
真晦气！
穆婉强忍不适，径直走向轮椅上的老人："奶奶，我来看您了。"
"哎哟我的乖孙！"老太太一把拉住她的手，突然皱眉，"怎么瘦成这样？他们说你病得很重？"
"就是感冒没胃口。"穆婉往老人手里塞了块桂花糕，"怕传染给您才没来。"
老太太眼眶发红："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小房间里，穆婉终于能短暂地喘口气。
"姐~"苏悦突然黏上来，"我和哥天天来陪奶奶，可奶奶心里只有你！"
她撅着嘴，"我都吃醋了！"
穆婉的笑容瞬间凝固。
老太太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轻拍穆婉的手："是不是累了？先回去休息？"
"好。"穆婉如蒙大赦，"明天再来看您。"
起身时，她刻意避开所有人视线。
却在转角处撞上一堵人墙——
顾逸不知何时堵在了门口，白衬衫袖口沾着桂花糕的碎屑。
他垂眸看她，喉结动了动："...疼吗？"
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
“顾大总裁，您觉得呢？”
说完转身离开。
走出养老院，穆婉终于长舒一口气。
后背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疼，确实不适合久坐。等明天好些了，再好好陪奶奶吧。
这样想着，心情才稍微轻松了些。
她扶着墙，慢慢往医院方向挪步。
"姐！"
这个声音让穆婉瞬间绷紧了脊背。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
苏悦挽着顾逸的手臂，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的苏明，三人正朝她走来。
"姐姐身体好些了？"苏悦笑得天真烂漫，仿佛穆婉只是得了场小感冒。
晓妍忍不住呛声："婉婉是怕奶奶担心才硬撑着来的！今早换药时伤口还在流血！"
苏悦表情一僵："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
"有事？"穆婉直接打断她。
顾逸的目光落在她额角的冷汗上："来谈你的婚事。"
"我的婚事？"穆婉冷笑，"跟顾总有什么关系？"
苏悦立刻急了："姐！顾总是关心你！你别这么不识好歹！"
那细声细气的语调，活像只护主的吉娃娃。
穆婉懒得理她，直视顾逸："多谢关心。顾总有这闲工夫，不如操心自己的订婚宴？"
顾逸的眼神瞬间阴鸷。
"你还要嫁那个变态？"苏明突然拔高音量，"被打得半死还不够？"
穆婉这才看向他，眼神冷得像看陌生人："苏总现在才来关心我的死活，是不是太迟了？"
如果当初签婚约时，他就告诉她西郊的事...
苏明被噎得青筋暴起。
要搁平时，他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但此刻，他只是狠狠攥紧拳头，盯着穆婉病号服下隐约的血迹，硬生生把怒气压了回去。
"我就问你一句，"苏明一把拽住穆婉的病号服袖子，"你还想不想嫁给那个变态！"
虽然董事会那边坚持联姻，还有白纸黑字的合同在，但他有办法毁了这桩婚事——
只要穆婉配合。
"苏董和苏夫人不是不同意退婚吗？"穆婉讥讽地勾起嘴角，"什么时候轮到小苏总做主了？"
"少废话！"苏明被她戳中痛处，声音陡然拔高，"你就说还想不想嫁！"
"我想不想，关你屁事。"穆婉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既然当初不管我死活，现在就别假惺惺来装好人。你们那点廉价的愧疚，我嫌恶心。"
她转身要走，苏悦却突然扑上来抓住她的手臂："姐！你别这样！哥为了你的事——"
"松手！"穆婉疼得脸色煞白。
她手臂上全是皮带抽出的淤伤，被苏悦指甲掐进皮肉，血瞬间洇透了病号服。
晓妍冲上来掰苏悦的手指："放开她！你没看见婉婉受伤了吗！"
苏悦反而变本加厉地摇晃起来："姐~你就听哥说完嘛~"
每晃一下，穆婉后背的伤口就像被烙铁碾过。她疼得眼前发黑，却挣脱不开。
"咔嚓——"
晓妍突然一口咬在苏悦手腕上！
"啊！"苏悦吃痛松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腕上渗血的牙印，"你竟敢...！"
顾逸的瞳孔骤然紧缩——
穆婉袖口滴落的血珠，正一颗颗砸在雪白的地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