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太快。
谁都没料到晓妍会突然咬人。
"啊——"苏悦尖叫着松开手,手腕上赫然两排渗血的牙印。
保姆小琴立刻冲上来撸起苏悦的袖子:"你疯了吗!"
隔着香奈儿外套都能咬出血痕,可见晓妍用了多大力气。
小琴张牙舞爪地扑向晓妍:"我撕烂你的嘴!"
穆婉冷眼看着小琴被晓妍一把薅住头发,两人扭打在地上。
见晓妍骑在小琴身上占了上风,穆婉没出声。
"别打了!"苏悦哭喊着去拽顾逸的袖口,"顾总!哥!小张会被打死的!"
"够了!"苏明一声暴喝。
晓妍这才起身,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昂着下巴站回穆婉身边。
小琴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咬苏小姐还打我!苏总您要主持公道啊!"
"小琴..."苏悦扑过去抱住她,俩人哭成一团。
她故意没放下袖子,手腕上的牙印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苏明看着妹妹哭红的眼睛,怒火中烧:"把这疯女人给我拖去警局!"
两个保镖立刻架住晓妍。
"谁敢!"穆婉挡在中间,后背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再次裂开,血渗透了病号服。
她死死盯着苏明:"凭什么动我的人?"
见她这么护着一个外人,苏明胸口莫名发堵。他们才是她的家人,她却把他们当仇敌!
"她伤人就该罚!"
"是伤人就该罚,"穆婉冷笑,"还是伤了你的悦悦才该罚?"
穆婉特意将“你的悦悦”四个字咬得格外重,字音几乎砸在空气里。
一时间,周围候着的助理、佣人们目光都忍不住飘向了苏明。
身为苏氏集团的少东家,苏明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有所偏袒,当即冷着脸喝道:“伤人就是该罚!穆婉,你别偷换概念!把晓妍带走。”
苏明再次下令,保安们不再犹豫,上前强硬地抓住晓妍就往外拖。
穆婉身上伤口未愈,根本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晓妍被强行拖走。
她又急又怒,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层水光疯狂地在眼底聚集、打转,却被她死死咬着下唇忍了回去。
她愤恨地盯住苏明,声音冰冷:“好!既然苏少执意如此,那我今天,也非要向你们苏家讨个公道不可!”
说完,她看也不看苏明,转身就朝着苏家那间象征家族核心的会议室走去——那里常年供奉着苏家的老照片、家族徽记,如同旧时的祠堂。
事情竟然要闹到苏家列祖列宗的“面前”?别说苏明了,就是那些助理佣人也都明白,今天这事绝对小不了。
眼看穆婉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大,苏明立刻追上去,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穆婉,我今天来是好心帮你收拾烂摊子,你别不识抬举!”
穆婉充耳不闻,紧绷着脸,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往前走。她后背的伤口牵扯着,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苏明一眼看出了她的虚弱,眉头皱得更紧,语气稍微缓和了点:“你伤还没好,我叫人扶你回房休息。”说着便朝旁边的佣人使眼色。
只是,那几个佣人刚想靠近,穆婉骤然回头,厉声喝止:“我是未来的沈太太!谁敢碰我!”
“沈太太”——沈氏集团太子爷沈逸的未婚妻这个身份,虽然未必在苏家能只手遮天,但要让几个佣人丢了饭碗,还是轻而易举的。
那几个佣人吓得立刻缩回了手,不敢再动。
可穆婉这句话,却像浇在烈火上的油,彻底点燃了苏明的怒火。
他猛地伸手,一把死死攥住穆婉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比苏悦刚才抓她手腕还要狠上几分。“你还要嫁沈逸?你是不是疯了!”他眼中翻涌着不甘和阴郁。
“放手!”穆婉不顾手腕被他箍得生疼,也不管后背的伤口是否因此撕裂,发狠地猛力抽回自己的手,“我疯不疯,用不着你操心!你只要清楚,今天你们苏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她不再看他,转身继续朝会议室走去。
苏明下意识还想再拦,可掌心传来的一丝异样的温热湿黏感让他猛地顿住了动作。
低头摊开手,只见掌心赫然晕开一抹刺目的鲜红……
穆婉闯进苏家会议厅的事,很快传到了苏家掌舵人苏林和他夫人的耳中。
两人匆匆赶到时,只见穆婉正凛然站在装饰着家族徽章和历任掌舵人肖像的会议室正中央。
门外围满了胆战心惊的下属和佣人,穆婉则与苏明、苏悦两兄妹一同,对峙在肃穆的空间中心。
“怎么回事?!”苏林沉着脸走进来,声音压抑着风暴,显然对穆婉“惊扰”家族重地极为不满。
苏悦立刻哭着鼻子迎上去,挽住父亲苏林的手臂,委委屈屈地小声哭诉:“爸,您别生气……都……都是悦悦不好,是悦悦的错……悦悦不该多事,不该求姐姐原谅大哥……”
话没说完,苏悦已是梨花带雨,泪流满面。
苏林心疼坏了,正想安抚女儿,苏悦的保姆小琴却带着哭腔抢先开口了:“苏董,怎么能怪悦悦小姐啊?明明是穆婉小姐的保姆晓妍咬伤了悦悦小姐!苏总下令把晓妍带走了这有什么错?可穆婉小姐就为此大闹会议厅,这不是在打苏家的脸吗!”
听到苏悦竟然被穆婉的晓妍咬伤,苏夫人脸色骤变,一下子冲到苏悦身边,急切地上下打量:“咬伤了?咬到哪里了?快让妈妈看看!”她的声音都尖利了几分,全然失了平日贵妇的雍容。
苏夫人不由分说地撸起苏悦精致的小洋装袖子查看。可是,距离争执发生已经过去快半小时了,苏悦那白皙的手臂上干干净净,别说血迹,连一道明显的红痕都难以寻觅。
之前苏悦指给苏明看的那浅浅几道,此刻更是已经完全消退了。
苏悦微微蹙眉,带着一丝委屈拉着刘雅的手安抚:“妈,我真的没事了,可能是当时被吓到了,只是轻轻擦了下而已,别担心……”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苏明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晓妍咬了悦悦,在场的助理和保安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暂时把那个‘危险因素’隔离控制,合情合理!”
闻言,苏夫人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场地中央的穆婉,脸上努力堆起一丝安抚的笑容,语气谨慎小心,带着明显的劝和意味:“婉婉啊,如果……如果真的是你的晓妍咬了悦悦,那你大哥为了保护妹妹,采取措施也是应该的。你实在……实在不该把这点小事闹到家族会议厅来,这不是在伤自家和气吗?”
她刻意强调了“自家”二字,试图用温情牌化解矛盾。
在踏进这间象征着苏家最高威严的会议室之前,穆婉就已经预见到了苏夫人有的这种“和稀泥”姿态,也预见到了苏林的震怒。
所以此刻,对于苏夫人那带着偏袒的规劝,以及苏林那几乎要喷出火的怒视,穆婉选择了彻底无视。她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寒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后背伤口的钝痛和内心的悲凉,挺直脊背,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了巨大的苏氏集团徽章下方——那正对着一排排座位的地方。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外围拥挤的人群,那些助理、秘书、佣人,目光躲闪,噤若寒蝉。
最终,她的视线停在了不远处一个身影上。
顾逸。
他依旧穿着挺括的手工西装,端坐在角落的独立座椅上,姿态闲适,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他毫无关系。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扶手处,甚至没看她。
对上他那双深邃却毫无波澜的眼眸,穆婉的心口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扯。
尖锐的痛楚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比后背的伤更痛。
她绝望地想:如果……如果此刻能有一人,能越过这满室冷漠,不顾一切地站到她身边,挡住苏家倾泻而来的恶意,坚定地维护她和晓妍,替她讨回应有的尊严和公道……
该多好。
可她知道,这只能是奢望。顾逸,这个男人,永远、永远都不会是她绝望时可以抓住的浮木。
他甚至可能在欣赏她的狼狈。
穆婉那瞬间闪过绝望、脆弱与自嘲的目光,让顾逸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心底莫名泛起一丝陌生的、细密的刺痛。
他在等。
他在等她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主动求助,带着她一贯的孤注一掷和依赖看向他。
只要她开口,哪怕只用一个眼神,他自然会起身,从容优雅地向苏林夫妇说几句份量足够的话。
看在顾氏的面子上,苏林必定会给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把大事化小。
他可以轻易为她解围。
可她却只是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倔强地将所有情绪重新锁回眼底。
她缓缓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而是转向了周围那些鹌鹑似的下属们,清晰而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回响:
“今天,”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张脸,“有谁,是真真切切、完完整整,亲眼看到晓妍咬苏悦小姐的,站出来!”
空气凝滞了几秒。
在苏明的目光逼视和苏夫人恳求的眼神下,几个穿着苏氏集团制服的助理和一名保安局促不安、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低着头站到了靠近苏明和苏悦的方向。
看到自己的“目击证人”们站了出来,苏悦脸上那委屈的神色立刻又浓重了几分,眼眶一红,轻轻依偎进母亲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