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看着站出来的“目击者们”，脸上掠过一丝得意。
他几步踱到穆婉身侧，微倾身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讥诮：“怎么样？我没冤枉你的宝贝疙瘩吧？”
穆婉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目光依然定在站出来的那几个助理和保安身上，声音清冷有力，穿透了整个会议厅的寂静：“那么，谁来说说，晓妍在咬苏悦小姐之前，发生了什么？”
那几个“目击者”瞬间成了锯嘴葫芦，目光闪烁，互相推诿，谁也不敢先开口。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
苏明的脸色也随之沉了下去，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溯刚才在花园里的那一幕：晓妍咬苏悦之前……是的，是苏悦，死死地抓住了穆婉的手腕！就在他想强行把她带离的时候！
猛然间，他像被电击中一样，死死盯住了自己的右手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尚未干涸的鲜红触感……
莫非……当时他情急之下抓住穆婉挣扎的手，力气太大，直接撕裂了她背部的伤口？而晓妍……那个一向温顺但极其护主的丫头，正是因为看到主人被两个主人粗暴对待，感受到她的痛苦挣扎，才被彻底激怒，扑向苏悦试图阻止的？
这个念头让他心口骤然一紧。
四周依旧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穆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如同坠入冰窖。果然，没人敢得罪苏明和受宠的苏悦。这些在苏家讨生活的人，怎么会为了她冒险？
难道……今天真的没人能站在她这边吗？难道晓妍的委屈和她的伤，就要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就在她几乎被绝望淹没时，一个年轻男助理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猛地抬起了头，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报告……在晓妍扑向苏悦小姐之前……是，是苏悦小姐紧紧拽住了穆婉小姐的手腕！穆小姐当时……当时看起来很不舒服，想挣脱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这个年轻助理身上。穆婉也看向他，略微一怔，有些眼熟……似乎是上个月往她暂住的别院送过节礼和鲜花，她随手给过一个大红包的其中一个小伙子。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似乎就打破了某种无形的枷锁。
一个负责整理花园的中年女佣也往前蹭了半步，小声但坚定地补充：“是，是的！我当时就在旁边修剪灌木，看得很清楚!晓妍当时一直很激动地冲向苏悦小姐，像是让她放手……但苏悦小姐就是死死拉着穆小姐不放……然后……晓妍才扑上去……可能只是想把她俩分开……”
真相如同一道利刃，骤然劈开了之前被精心编织的谎言。
穆婉紧绷的肩线微微松动了一丝，她感激地看了那两位站出来的人一眼，那眼神里蕴含的东西很重。
她这才转身，目光直直射向神色已经有些难看的苏林和明显慌乱的苏夫人，声音冷得像冰，却字字铿锵：“苏董，苏夫人，想必二位都听明白了。事情起因是苏悦小姐不顾我的反抗，强行抓握我受伤的位置，导致我伤口撕裂，血液浸透衣料。我的晓妍，一向温顺护主，她是在看到主人遭受痛苦且自身阻止无效的情况下，出于应激和护主的本能才做出咬人的动作。这根本谈不上攻击，只是保护！”
她的话掷地有声，逻辑清晰。
不等众人反应，苏悦的保姆小琴已经尖声反驳：“穆婉小姐！您不能颠倒黑白！我们刚刚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家小姐只是拉住您的手腕，想跟您说话而已！那根本称不上是‘抓握’，更别说导致您伤口撕裂那么严重！您这是诬陷！”
穆婉早就料到会这样。她嘴角牵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甚至不等小琴说完，已经猛地转过身，背对着苏林夫妇，面向刚才说话的小助理和女佣方向，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撩起了自己身上昂贵但单薄的真丝衬衫的后摆下缘！
“嘶——”倒抽冷气的声音瞬间在人群中响起！
只见穆婉纤薄的后背上，贴着一大片厚厚的无菌纱布！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在靠近腰椎右上方、靠近衣物边缘的位置——正是刚才苏悦和苏明先后发力拉扯的地方——那洁白的纱布已经被刺目的鲜红浸透，甚至还有殷红的血液正顺着纱布边缘和皮肤纹路缓缓渗出，流下几道蜿蜒的血痕！
那是绝对的证据！无可辩驳的痛苦！
苏悦显然也被这景象吓到了，脸色瞬间煞白，眼泪扑簌簌掉得更凶，声音带着恐惧和难以置信的颤抖：“我……我不知道姐姐你……你伤得这么重……还……还在流血……我只是轻轻……轻轻拉了一下……”她语无伦次，企图以无知为自己开脱。
小琴立刻护主心切地嚷道：“是啊！穆小姐！您伤在背后又遮着衣服，谁能看出来这么严重？！”她依旧摆出一副理直气壮、质问穆婉隐瞒在先的姿态。
穆婉冷冷一笑，没有理会小琴和苏悦这拙劣的表演。她猛地放下衣摆，重新转过身，带着满身血腥气和凛冽的气势，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刺向脸色发青、手足无措的刘雅。
“哦？”穆婉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嘲讽，“苏悦小姐不知道我的伤？苏夫人，您……觉得呢？”
她清晰地记得，在自己因伤昏迷住院的几天里，苏夫人打着“关心未来沈太太”的旗号，天天带着苏悦来“探望”。
每一次来，苏悦都表现得无比关心，甚至还自告奋勇，在护士的“指导下”帮她换过一次药——就在她的背上！
那些狰狞的伤口，那些缝合的痕迹，苏悦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根本是看准了位置下的手！
苏夫人被问得浑身一震，仿佛大梦初醒，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
她看着穆婉惨白的脸和后背隐隐透出的血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咬人”那么简单。
她几乎是扑过去，声音都变了调：“天啊！婉婉！你这伤口……快！快叫陈医生来！赶紧扶小姐去医疗室处理！不能拖了！”情急之下她直接招呼佣人上前。
穆婉此刻只觉得心被冰封，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看着苏夫人那副看似关切实则只想尽快压事的样子，苏林那隐含暴怒却依旧高高在上的神情，还有苏悦、小琴那些虚伪的眼泪和辩解……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恶心和绝望。
她不仅没有走向医疗室，反而后退一步，彻底挣脱了试图上前搀扶的佣人。她苍白干裂的唇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极其讽刺又决绝的冷笑，目光如炬地扫过苏林、夫人，最终落在脸色铁青的苏明脸上。
“苏夫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万钧之力，清晰地在象征着苏家权力核心的会议厅里回荡，“当着这面挂着苏家荣耀历史的墙，当着你苏家世代精英的照片前，你们苏家……还是要这样仗势欺人，颠倒黑白吗？是把所有人都当瞎子，还是……把沈家当死人？！”
“穆婉！”苏林再也压制不住怒火，猛地一拍旁边的会议桌，巨大的声响在厅内回荡，震得众人心头一跳，“闭嘴！满口胡言！”他被戳中了最敏感的神经——家族的颜面。
穆婉只是冷冷地瞥了气急败坏的苏林一眼，甚至不屑于争辩。她那双燃烧着悲愤火焰的眼眸，最终牢牢锁定了神色复杂、拳头紧握的苏明。
她一字一顿，问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回避、直指核心的问题：
“苏总，”她刻意用上了商务场上的称谓，讽刺意味十足，“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是【攻击行为本身】就该罚？还是……我的人为了阻止苏家人伤害我而应激的反应才该罚？——请苏总当着您苏家历代掌舵者的面，回答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