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董居然一直没处理这小琴？”
“呵，人家可是苏悦小姐的心腹，天天跟在身边进进出出的，关系多铁啊！”
“但穆小姐上个月可是豁出命去实验室救的人啊！苏小姐这样做，不是寒了救命恩人的心吗？有点白眼狼了吧？”
“嘘！小声点，主管在瞪我们了……”
苏氏的员工压低的议论声，如同嗡嗡的蜂群，穿透厚重的会议厅大门缝隙，清晰刺耳地钻了进来。
苏林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简直黑如锅底，他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狠狠刺向瘫软在地上的小琴，声音冷得掉渣：“上个月化学泄露事故，小琴，你真的在现场诬陷穆婉？”
小琴早已抖如筛糠，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苏董！苏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时就是吓疯了，胡言乱语！事后我跟苏夫人，还有苏悦小姐都深刻反省了！我真的不敢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她语无伦次地试图撇清。
“呵！”穆婉突兀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笑声里淬满了冰碴，“认错对象真是周全——苏夫人、苏总、苏小姐，都认了一遍……”
她微微歪头，看向瘫软在地的小琴，眼神戏谑而危险，“怎么？唯独……忘了向被你泼完脏水，还躺在担架上差点死掉的我本人，道个歉吗？”
小琴猛地噎住，脸色灰败，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苏悦眼看情势不对，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冲向穆婉，双手下意识就想抓住她的胳膊祈求——
可视线触及穆婉后腰那仍在渗血的纱布边缘时，她触电般缩回手，转而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卑微姿态，红着眼眶，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姐姐！姐姐对不起！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小琴吧！她……她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就像……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她没文化，乡下出来的，见识短，就知道傻傻护着我……姐姐你是苏家的贵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饶她这一次吧！她真的再也不敢了！我替她向你赔罪了，好不好？”
穆婉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悦表演，那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住她眼底的慌张。
穆婉眉梢轻轻一挑，语调平淡却字字诛心：“哦？看在你的面子上？那请问苏悦小姐，刚才你又‘看’在谁的‘面子’上，想让人把我的晓妍活活打死？”
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苏明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或者，你觉得，凭什么你的秘书犯了错可以一句‘认错’了事，而我的人为了保护主人，却必须付出代价，甚至性命？你们苏家的天平……从来就是这么称的吗？”
她的话像无形的耳光，扇在每一个自称“公平”的苏家人脸上！众目睽睽，这么多员工看着，他们再想偏袒，也总要遮羞布！
苏林胸膛剧烈起伏，感觉整个苏氏的颜面都被穆婉踩在地上碾磨。
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心脏一缩：“够了！保安！”
两名魁梧的保安立刻上前。
苏林的手指如同判官笔，精准地点向瘫软在地，抖如落叶的小琴：“把她！给我丢出苏氏集团！联系公司法务部，立刻启动追责程序！恶意诽谤、散布虚假信息损害公司及高管名誉、工作重大失职！三条罪状，让她把该吐的都给我吐干净！业内永不录用！我要让整个圈子都知道，苏氏容不下这种心思歹毒、吃里扒外的‘毒蛇’！”
他下了狠手。永不录用！这在竞争激烈、圈子封闭的顶级商业圈，几乎是宣判了小琴职业生涯的死刑！
“啊——！！”小琴发出绝望的尖叫，“苏悦小姐！！救救我！快救救我啊苏悦小姐！！”
她像抓着最后的浮木，疯狂地向苏悦伸手。
苏悦被这突然的雷霆手段惊呆了，眼看着保安已经粗暴地反扭住小琴的手臂要将她拖走，她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压垮了理智。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真的不管不顾，扑通一声对着穆婉跪了下去！
“姐姐！！！”苏悦的声音撕心裂肺，全然不顾自己精心维持的形象，“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乱抓你，是我不该纵容小琴！是我管教无方！你要出气，你打我骂我都行！求求你！给小琴留一条活路吧！求你了姐姐！！求你了！！！”
她一边哭喊，一边竟真的对着穆婉砰砰地磕起头来！
第一下重重撞在光洁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第二下，那光洁的额头瞬间红肿，甚至隐隐渗出了血丝！
全场死寂。
玻璃墙外所有的议论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被苏家捧在手心、娇弱如花的二小姐，竟然为了一个秘书，在大庭广众之下……
卑微下跪、磕头求饶？！这戏剧性的一幕让不少原本同情穆婉的人，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无论是不是作秀，能做到这一步……也太过震撼了？
苏明的心像被撕裂一样疼。他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强行将苏悦从地上打横抱起，紧紧搂在怀里，看着她额头的血肿，眼睛都红了：“悦悦！你这是干什么！疯了不成！”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苏悦抓住苏明的衣襟，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身体在他怀里剧烈颤抖：“哥！阿明哥！帮帮我……帮帮我求求姐姐……放过小琴吧……求求你……放过她……”她梨花带雨，哀婉至极地望向穆婉。
可苏明咬着牙，抱着苏悦的手臂都在用力绷紧。
他怎么可能帮小琴求情？！
晓妍被抓走隔离，穆婉当众撕裂伤口揭露真相，把苏家钉在耻辱柱上……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小琴！他要是开口，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出乎所有人意料，一片死寂中，穆婉竟然缓缓走向苏悦——准确说，是走向被苏明抱在怀里的苏悦。
她甚至还伸出手，替苏悦轻轻拂开了额前被泪水和汗水黏住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几乎带着一丝怜惜。
这一幕，让旁边焦急万分的苏夫人瞬间眼睛一亮！
有转机！她就知道，穆婉这孩子心没那么硬！毕竟是看着悦悦长大的！只要她愿意伸手……日后姐妹和睦，联手巩固苏氏地位，把握住沈家这条大腿……指日可待啊！
苏悦被穆婉突如其来的靠近和温柔动作吓得僵住，连哭泣都忘了，只剩下一双哭红的眼睛里盛满了懵懂和本能的不安。
那抹温柔的笑意落在穆婉苍白的唇边，在苏悦看来，却比毒蛇的信子更让她寒毛倒竖。
穆婉看着苏悦这张惊恐未褪的、布满泪痕的脸，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苏悦小姐真是情深义重，看得我都于心不忍了……”
就在苏夫人和苏悦心头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时，穆婉紧接着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看向被保安制住、满眼祈求绝望的小琴：
“只是，我这个人不喜欢把事情做绝。”她意有所指，“而且，‘永不录用’……也太便宜某些人了。”
毕竟，踢出圈子只是失去工作，怎么能偿还那些险些让她万劫不复的诬陷？
怎么能弥补凝霜今天受到的惊吓和委屈？
她重新将目光转向惊魂未定的苏悦，如同猎食者欣赏着掌中挣扎的猎物：“既然妹妹你刚才说，‘日后不管姐姐如何惩罚小琴，都绝不会有半句怨言’……这话，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妹妹应该不会赖账吧？”
苏悦愣愣地点头，根本没意识到穆婉话语里的陷阱：“是……我保证……只要能留下小琴……”
穆婉满意地笑了，如同绽放在冰雪上的罂粟，美丽却致命。
她直起身，声音清晰无误地传遍整个会议室：“好！苏悦小姐一言九鼎！那么，就按你说的办。”
她微微抬首，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味道：“保安，松手。”
在保安犹豫地看向苏林，而苏林脸色难看却没有立刻反对时，穆婉继续道：
“今天这场闹剧，小琴作为始作俑者，严重损害了集团形象和高管名誉。我作为名誉受损方，看在苏悦小姐的份上，暂不启动法律追责程序，也不要求苏董对她进行行业封杀。”
苏悦和苏明眼中刚升起一点光，又被穆婉下一句话彻底熄灭：
“但集团内部的惩罚不能少。念在其过往服务记录，行政部记大过一次，保留职位。”
“不过，苏悦小姐刚才亲口承诺：日后只要我认为有必要，随时可以召唤小琴秘书……到我居住的‘澜园别苑’，”
穆婉刻意加重了地点名，“对我进行‘深刻的书面或当面检讨’，以赎其罪，直到我认为满意为止！”
苏悦的脸色瞬间煞白！
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
她以为穆婉是放过小琴，让事情就此揭过！
原来！
原来穆婉的意思是——小琴不会被开除，但她的命从此悬在穆婉手里！
穆婉随时可以‘召见’她去那个属于沈家的地盘，对她进行没有次数、没有时限、只有穆婉说了算的‘惩罚’！
这不是随时随地的羞辱折磨是什么？简直是精神凌迟！
而且地点在澜园……那是沈家的地盘！苏家想插手都难！
她刚要张嘴反对，苏夫人已经一把冲上前，紧紧握住了穆婉和还被她哥抱着、木然的苏悦的手，脸上堆满了如释重负和解脱的笑容：“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婉婉！悦悦！你们是亲姐妹，未来还一起打拼呢！为了两个下面的人闹成这样多不值当！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啊！”
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让她心惊肉跳的闹剧。
就连暴怒的苏林，此刻也强行压着火气，绷着脸对穆婉说道：“穆婉！今天这件事，你闹得太大！太难看！整个公司都耽误了运作！苏悦抓你是不对，但你带着晓妍在公司本身就是不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从今以后，你们两姐妹，有事好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做事……不要做得太过火！”
他后面几个字说得极重，是赤裸裸的警告穆婉：小琴你可以捏着，但“惩罚”要有分寸！否则……苏家也不是吃素的！
这番话，堵死了苏悦所有想替小琴“争取人权”的反抗。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苏明怀里，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第一次不是虚假的泪水，而是真实的、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茫然。
而穆婉，面对苏林的警告，只是露出了一个无比优雅得体、标准得可以去拍封面大片的完美笑容，声音轻柔如拂过花园的和风：
“苏董教训的是。”她微微颔首，如同在社交场合回应长者，下一句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大底气：
“毕竟，我马上就要成为‘沈氏集团未来的总裁夫人’了，自然要拿出‘沈太太’该有的气度。您说……对不对？”
她的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厅鸦雀无声，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苏家人脸色变换，最终只剩下深深的忌惮。
顾逸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落在了穆婉身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