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带着未散的寒意，吹过城市景观树的稀疏枝条。
比起穆婉那套俯瞰中央公园、玻璃幕墙折射着昂贵日光的顶层复式，苏悦名下的这套位于城市核心区的高档服务式公寓——铂悦公寓C座顶层，此刻透着一股刻意的清冷。
极简的灰色调门厅前站着的不再是怯懦佣人，而是两名穿着裁剪合体、质地精良的深灰套裙的女助理。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焦虑混合的气息。
电梯门无声滑开，穆婉的高跟鞋踩在冰冷的灰色大理石地面上。
两名助理明显绷紧了身体，其中一位迅速上前半步，微微欠身，声音保持着专业化的克制，眼底却难掩一丝紧张：
“穆小姐。苏总监……她身体突发不适，不方便见客。”
语气标准。
穆婉的目光掠过助理那张训练有素却年轻的脸，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我需要找的人，不是她。”
话锋直切要害。
助理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下，立刻接口，语速平稳但内容抗拒：
“穆小姐，张助理现在需要贴身处理总监的紧急事务……”
“紧急事务？”跟在穆婉身后的晓妍立刻上前，声音拔高，带着职业化的锋利，“三十分钟前我亲眼看着总监和她助理从主院出来！步伐稳健！哪来的突发不适？！”
助理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却异常坚持：“总监正是在回程路上突感不适，这才紧急返回休息。确实需要张特助全程协助处理……”
晓妍眼神一厉，正要强硬上前。
穆婉抬手，精准地横在晓妍身前。
她的视线越过阻拦的助理，投向公寓紧闭的实木大门，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冰层的锐利：
“也好。我也不是来打扰苏总监休息的。”
“叫张助理立刻出来跟我走。”
这是命令。
那助理仍站在门口，身体像一堵人墙，姿势恭敬但拒绝放行：“张特助必须确保总监的需求第一时间得到响应……”
“砰！” 穆婉手中的铂金卡包猛地敲击在门厅冰冷的金属装饰柱上！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门厅里炸开，惊得两名助理身体同时一颤！
“整个铂悦就只有一个能用的张助理了？！”
穆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锥般的讥诮，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人不在，你们总监是不是立刻就得断气？！”
几乎是回声落下的瞬间！
“叮——”
对面私人电梯门猛地弹开！
苏明大步冲了出来，昂贵的手工皮鞋重重踏在地面。
他的脸色在看到跪地的助理和咄咄逼人的穆婉时，瞬间阴沉如水。
穆婉那句尖锐至极的呵斥，他听得一清二楚！
“穆婉！你他妈没完了？！”苏明吼声带着暴怒，震得门厅嗡嗡作响，“你就非得揪着悦悦不放？！她到底哪得罪你了？！”
穆婉缓缓转过身，对着气急败坏的苏明，慢条斯理地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刻意的无辜：
“苏总误会了。我是听说苏总监身体抱恙，‘特意’来探望的。”
她特意加重了“特意”二字。
“只是顺便，解决一下遗留问题。”
“至于这些助理……总监身体不适，只知道守着一个张助理？连医生都不请？”
她的目光扫过苏明阴沉的脸，转向那个还僵在门口的女助理，语含威胁，“万一你们总监真出了什么闪失，这责任……你们几个担得起？”
苏明心头猛地一沉！
苏悦病了？他怎么不知道？还被穆婉“知道”了？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向门口那个助理，声音炸雷般：“杵着干什么？还不叫宋医生过来？！！！”
助理如蒙大赦，立刻躬身退出：“是！苏总！”
几乎是同时，走廊尽头专属电梯再次开启。
苏夫人带着两名随行快步走出。
“明儿？”苏夫人看着对峙的场面和儿子铁青的脸，秀眉微蹙，“找医生做什么？”
穆婉立刻调整表情，恰到好处地换上一点“担忧”，对着苏夫人微微颔首：
“夫人。苏总监好像不太舒服，我刚巧遇上。”
“悦悦不舒服？”苏夫人声音立刻带上了焦急，“我去看看！”
她说着就往公寓门口走去。
穆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紧随其后。
门口的助理已经推开沉重的实木门。
一行人走进弥漫着淡淡香薰味的宽阔客厅。
显然被外面的动静惊动，卧房的门半开着。
靠窗一张豪华的单人躺椅上，苏悦披着睡袍，脸色似乎真有些不自然的苍白（也可能是粉底和光影效果），闭着眼。
那位张助理穿着利落的职业套装，站在躺椅旁，对着突然闯入的苏夫人等人鞠躬：
“夫人，苏总。”声音带着点“担忧”的微哑，“总监可能有些低烧，刚睡下……您几位还是保持点距离？怕……交叉感染？”
靠近了容易露馅。
苏夫人果然在卧房门口停住了脚步，远远望着躺椅上的女儿，语气心疼：“怎么会突然……”
李张助理没接话。
躺椅上的苏悦“虚弱”地闭着眼，呼吸似乎特意放轻了些。
房间里只剩下紧张的静默。
穆婉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夫人放心，宋医生已经在路上了。”
听到“宋医生”的名字，张助理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
她依旧低着头，保持沉默。
苏明则将审视的目光钉在穆婉脸上：“悦悦病了，你这么‘关心’？”
这反常的举动透着浓重的算计感。
穆婉回以无辜而坦诚的笑：“苏总多虑。我只是来履行约定——提醒总监还记得在‘董事局会议室’里亲口承诺过，我要‘指导’张助理时，随时可以把她叫来。”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苏明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眼！”
他似被踩了尾巴的狮子。
穆婉唇角那抹笑容加深了，带着冰冷的挑衅：“白纸黑字的承诺录音，苏总忘了？苏家人说话当个屁放掉？”
录音两个字，像无形的耳光。
苏明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那场董事局会议，是他父亲力主的家丑内部化解！录音就是无形的紧箍咒！
苏夫人此刻也皱紧了眉头，看着穆婉带着明显的不悦，但还是开口，试图息事宁人：“悦悦确实答应过。一个助理，穆婉你要用……那就让张特助跟你去吧。”
在她看来，为个小助理得罪老太太看重的穆婉，不值当。
“总监！总监！” 张助理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惊慌。
“嗯……” 躺椅上的苏悦“适时”地“幽幽转醒”，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张助理迅速跪伏在躺椅上，紧紧“扶”住苏悦伸出的手，语气急切：“夫人！不是我不去！总监现在……很依赖我！高架回来时头晕得厉害，换了别人她不适应啊！总监现在离不开我！”
眼泪说来就来，大颗滚落，砸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
职业化的情绪宣泄精准达标。
嗯，主仆情深，演技在线。
苏明看得怒火中烧，对着穆婉压低声音咆哮：“你他妈看看！你就非要这么逼她？！”
穆婉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张助理有行医执照吗？还是她的‘照顾’，比苏家花了七位数年薪聘请的‘宋医生’更高明？”
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刺穿那层“担忧”的表演气泡。
苏明和苏夫人同时哑然。
“既然不是医生，就别在这儿碍事。”穆婉下巴微扬，眼神冰冷地扫过那对“主仆情深”的身影，对晓妍下令：“晓妍，带人走。”
晓妍上前一步，毫不迟疑地伸手抓住张助理的手臂，就要将人从苏悦身边拖开。
“穆婉！！”
苏悦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哪里还有半分病态？
她几乎是从躺椅上“弹”了起来，一把死死拽住张助理的手腕，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顾形象地跌撞冲到穆婉面前！
膝盖一软，整个人重重地滑倒在地毯上！
这突兀的动作让昂贵的真丝睡袍皱成一团！
眼泪汹涌得毫无预兆！
“求求你了！穆小姐！穆姐姐！放过小……放过张助理吧！”她哭喊着，声音里带着崩溃的嘶哑，一手死死揪着张助理的袖子，一手甚至想去碰穆婉的裙角，“妈妈！哥！你们帮我说句话啊！求穆婉高抬贵手放过她！”
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哭求和失态举动，让苏明和苏夫人瞬间呆若木鸡！脑子一片空白！
只有穆婉，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自己脚边的苏悦。
她缓缓弯下腰，冰冷的目光锁进苏悦那双盈满泪水、却深处藏着无限恐惧的眼眸深处。
“演得挺投入？”
穆婉的声音很轻，却似手术刀一样锋利。
指尖几乎要碰到苏悦颤抖的下巴。
一字一句，清晰地在寂静得可怕的房间里炸开：
“告诉我，苏总监。你这么豁出去护着的这位张助理……”
她的目光陡然转向脸色惨白、被晓妍死死钳住的张助理。
“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