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站在一旁，看着穆婉脸上的苦涩，心头莫名不是滋味。
可一想到今天苏悦遭遇的一切都是穆婉设计的，她又忍不住低声道："我们虽然从小斗到大，互相看不顺眼，但我知道你本性不坏。无论如何，当年的事苏悦是无辜的，你这样害她，小心最后害了自己。"
说完这话，顾念就走去一旁，和其他名媛攀谈起来。
只是她的目光还是会时不时落在穆婉身上。
她看到穆婉神色落寞地走到角落，看着一株并不鲜艳的花，眼里黯淡无光。
今天的酒会因楚岚愤然离场而早早散场。
顾念回到顾家别墅时，天还亮着。
顾逸也已经回来，顾念找到他时，他正在院子里练拳击。
顾念就站在一旁看着，没有打扰，直到顾逸停下来，她才从佣人手中接过水杯递过去："哥，喝水。"
顾逸没说话，接过水一饮而尽。
顾念问道："哥今天练拳特别狠，是不是心里有火？"
顾逸这才抬眼看了顾念一眼，把空杯子塞回她手里："有话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顾念撇撇嘴："我就是想问哥，三年前为什么不带穆婉走？"
今天的事，别说穆婉，连顾念看了都觉得不是滋味。
她不明白，同样的事，为什么穆婉和苏悦的待遇会差这么多！
顾逸一愣，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
他没回答，顾念却自顾自继续说："今天你走后，我观察了穆婉很久，她一定很失望吧？明明从前，哥和苏总最宠她了，可当年她出事的时候，你们谁都没替她说话。如果当年你们中有人能像今天这样护着她，说不定她也不会被赶出苏家吃了三年的苦..."
说到最后，顾念自己都没察觉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她从小就看不惯穆婉，觉得穆婉自己有哥哥，还来抢她的哥哥，实在讨厌。
所以后来苏悦出现，从穆婉手里抢走了苏明和顾逸时，她觉得特别解气，也因此对苏悦特别亲近。
但今天，她看着穆婉一个人站在角落看花时那空洞的眼神，心就疼得厉害。
明明穆婉什么都没做，她却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无助。
曾经的穆婉是那么自信、高傲、不可一世。
可今天，在亲眼看着顾逸和苏明护着苏悦离开后，她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站在那里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一个三年前就被他们遗弃的孩子。
顾逸没想到顾念会这么同情穆婉，眉头微皱："她和苏悦情况不一样。一来，当年那个古董花瓶确实是她打碎的，却想嫁祸给苏悦，被赶出苏家是给她教训。二来，当年沈董事长正愁找不到理由警告苏董事长，穆婉的事，时机不对。"
顾念抹去差点掉下的眼泪："当年穆婉真的想嫁祸苏悦？"
顾逸点头。
当年他赶到时，古董花瓶已经碎了。
穆婉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指着苏悦说是她打碎的。
可当时苏家那么多人在场，怎么可能冤枉她！
是她存心害人在先，受罚也是应该的。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三年这么久...
顾念吸了吸鼻子："今天也是她陷害苏悦在先。"说着又忍不住责怪顾逸，"不过哥也有责任，好端端的给她送什么礼服？别忘了，你现在是苏悦的未婚夫！"
顾逸挑眉，威胁似地看向顾念："用你提醒？"
顾念下意识后退两步："我是怕你昏了头。既然知道穆婉是那种人，就更不该和她多接触，谁知道她下次会陷害谁？"
顾逸脸色骤沉。
这下是真生气了。
顾念自知失言，嘟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哥要是不去招惹，穆婉也不会做这些。"
就像这次，如果顾逸不送那件礼服，穆婉又怎么害得到苏悦？
顾逸上前一步作势要打。
顾念拔腿就跑，瞬间没了踪影。
顾逸转身要走，顾念那句话却在脑海中回响：
"如果当年你们中有人能像今天这样护着她，说不定她也不会被赶出苏家吃了三年的苦..."
胸口一阵剧痛蔓延。
顾逸紧握的拳头抬起，狠狠捶了自己胸口一下，那疼痛才似乎稍稍缓解...
另一边，穆婉也回到了澜园别苑。
刚下车就被守在门口的管家拦住："大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在客厅等您。"
穆婉早有预料。
点点头，缓步走向客厅。
人都到齐了。
苏悦今天受了委屈，这会儿还靠在苏夫人怀里抽泣。
苏明冷着脸站在一旁，像个审判官等着穆婉到来。
苏董事长坐在主位上，见穆婉进来就猛地拍桌："混账！还不跪下！"
穆婉淡漠地扫视众人，没动。
"有事说事。"
这态度气得苏董事长胡子都要翘起来。
苏夫人劝道："婉婉，你今天犯了大错，快给你爸跪下认个错，也好从轻发落。"
穆婉冷笑："错？我错在哪？"
"你！"苏董事长气坏了。
一旁苏悦的抽泣声更大了。
苏明听着心疼，当即怒斥穆婉："你故意把那件礼服给悦儿，怂恿悦儿参加酒会，害得悦儿今天差点被赶出家门，你还说你没错？！"
听着这番指责，穆婉忍不住嗤笑一声："如果这都算错，那三年前你们岂不是罪大恶极？"
客厅内几人顿时一滞。
苏夫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踉跄后退两步："你，你..."
穆婉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却见苏夫人抹起眼泪："我就知道你还记恨我们！可这不一样！当年是意外，今天却是你处心积虑要害悦儿！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穆婉低笑出声："处心积虑，蓄意谋害...用词真精准。"
"难道不是吗？"苏明上前质问，"你敢说你不是奉了楚小姐的命令，故意怂恿悦儿参加酒会的？"
"我确实是奉楚小姐之命带苏悦出席。"穆婉坦然承认，声音洪亮，毫无心虚，"但苏悦身上那件礼服，确实是顾总送的。"
听到这话，苏悦终于忍不住哭诉："那礼服明明是照着姐姐的尺寸做的，姐姐为什么说是给我的？"
要不是这件礼服，她今天也不会在酒会上丢这么大脸。
穆婉挑眉看向苏悦，嘴角带着讥讽："是啊，可顾总是你的未婚夫。你未婚夫按我的尺寸定制这么贵的礼服，还送到我住处。换做是你，你会收吗？"
这话竟让人无法反驳。
但苏明还是找到漏洞："那你也不该骗悦儿说是给她的！"
穆婉低头整理袖口："我若说实话，苏总怕是要说我故意炫耀，挑拨苏悦和顾总的关系。"
"你！"苏明语塞，"你这是强词夺理！"
穆婉眼中闪过嘲讽，看了苏明一眼才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想看苏悦出丑，顾总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他为什么不说？你们不去责备顾总，反倒来为难我，实在令人费解。"
苏董事长已经听明白了，沉声道："顾家小子的事我自会找他算账！但婉婉，我从小教你与人为善，你怎么能存有害人之心？"
"我没有。"穆婉冷声否认，"楚小姐命我带苏悦出席酒会，我不敢不从。更何况，我一没嘲笑她，二没推她摔倒，更不是我让她摔进花圃的，凭什么把这顶害人的帽子扣我头上？"
"你还敢顶嘴！"苏董事长怒拍茶几，"之前你指控你哥害你，害他受了家法。今天你企图害悦儿，也该受家法！"
说罢大喝一声："来人！"
"谁敢！"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客厅外传来。
所有人都是一惊。
穆婉更是慌张地看向门口。
只见老夫人被管家搀扶着，正缓缓朝她走来。
因病消瘦的老夫人身形佝偻，宽大的衣服显得她更加虚弱。
可就是这样一副苍老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到穆婉身边，轻拍她的背："放心，奶奶在，没人敢动你一根头发。"
最后半句话是对苏董事长说的，分明是警告。
其实穆婉一点都不怕。
苏家的家法能比得上在外面受的刁难？能比得上沈逸的小黑屋？
今天就算苏董事长把她打得遍体鳞伤，她也绝不会低头。
有本事就打死她好了！
可老夫人的一句话，却让穆婉眼眶瞬间湿润。
"奶奶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穆婉压低声音，生怕泄露情绪。
可即便声音再小，还是被一旁的苏明听到了。
他的心猛地一缩。
穆婉这句话里，藏着多少委屈？
可是，她委屈什么？今天明明是她错了！
苏明握紧拳头，还是上前扶住老夫人："奶奶，我扶您坐。"
老夫人没拒绝，任由苏明将她扶到主位。
苏董事长也连忙起身相迎，父子俩小心翼翼地将老夫人安顿好。
饶是有人搀扶，老夫人还是显出疲态，坐下后缓了口气才开口："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婉婉，过来。"
穆婉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这才走到老夫人面前跪下："奶奶。"
她轻声唤着，老夫人的目光顿时柔和起来："你老实告诉奶奶，你有没有存心害悦儿？"
穆婉摇头："我从未想过害任何人。"
"那你知不知道，楚小姐非要悦儿出席酒会，是什么目的？"
穆婉愣住了。
面对奶奶，她无法说谎，只能点头："知道。楚小姐是想让苏悦和我当年一样，被赶出家门。"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怂恿悦儿去？"
穆婉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跪在地上的膝盖。
刚刚憋回去的泪水再次涌上来，她连吸好几口气才没让眼泪落下。
"因为...我知道苏悦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穆婉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因为苏总和顾总都在苏悦身边，所以她不会有事的。"
苏明站在一旁，看着穆婉低垂的头，心里酸涩难忍。
这是穆婉回来后第一次叫他"苏总"。
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这个称呼叫的不是现在的他。
她叫的，是三年前的苏明。
三年前，她的哥哥和顾总都站在苏悦那边，所以她才会被赶出家门，过了三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三年后，他们依然站在苏悦那边，所以，苏悦不会有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