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的话音落下,整个客厅陷入沉默。
除了苏悦偶尔的抽泣声,其他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夫人盯着穆婉的发顶,良久,终是叹息一声:"我可怜的孩子...可是婉婉,你明知楚小姐要害悦儿,还怂恿她去酒会,这就是错,你认不认?"
不等穆婉开口,苏董事长就道:"妈,这孩子从小倔强,她不认就算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他是担心老夫人会被穆婉气出病来。
但穆婉怎么舍得气老夫人?
她点点头:"我认。"
这话让苏董事长和苏明都震惊了。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怎么现在...
老夫人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那,奶奶就罚你禁足一个月,静思己过,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样的"惩罚",穆婉心头涌起一丝暖意。
果然最了解她的还是老夫人。
老夫人知道她不愿与苏家人交流,也知道她不想被打扰,所以才想出"禁足"这个法子。
这样,苏悦也好,苏明也好,甚至是顾逸,都不能来打扰她了。
一个月的时间,也能让她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于是穆婉点头:"孙女认罚。"
没想到苏董事长急了:"妈,这惩罚太轻了,悦儿差点就..."
"只是差点而已,她现在受伤了吗?"老夫人语气陡然严厉。
苏董事长一愣,只好闭嘴。
苏悦却越发委屈,抽泣声渐大。
惹得老夫人眉头紧锁:"整天就知道哭,是嫌我这老太婆死得太慢?"
苏悦连忙摇头,死死咬唇,任凭眼泪汹涌也不敢再出声。
老夫人这才看向穆婉,笑了笑:"去吧。"
穆婉给老夫人磕了个头,这才起身离开。
等穆婉走后,苏董事长看了眼委屈的女儿,忍不住责备:"妈!您太偏心了。"
老夫人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并不生气,只冷哼一声:"怎么?我哪句话说错了?悦儿又没受伤,凭什么要动家法?"
苏董事长皱眉:"悦儿摔了腿。"
老夫人斜睨他一眼:"断了?"
"……”
苏董事长一窒,又道,"可今天悦儿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以后..."
不等他说完,老夫人打断:"儿子啊,你可曾看过那丫头身上的伤?"
苏董事长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怎么可能没看过?
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
见儿子沉默,老夫人长叹一声,撑着茶几缓缓站起。
管家立刻上前搀扶,只听老夫人道:"婉婉回来这么久,什么事都瞒着我。可今天悦儿在酒会上摔了一跤,我立刻就知道了。其中缘由,我这老太婆想得明白。"
说着,老夫人的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苏董事长脸上:"你说我偏心婉婉,可你们呢?你们的心早就偏到阴沟里去了!我若再不护着她些,她在这苏家,还能活?"
说到这儿,老夫人长舒一口气,缓步向外走去:"人心啊,都是肉长的!哪怕不是亲生的,也养了这么多年,总该心疼心疼吧?"
客厅里,几人站在原地,看着老夫人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
直到消失在视线中,苏董事长才低声问:"今天的事,是谁告诉老夫人的?"
苏明沉着脸不说话,脑海中还是穆婉叫他"苏总"的样子。
苏夫人自然也不知道。
只有苏悦看了看其他人,小声道:"可能...可能是我院里的佣人去医务室拿药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毕竟老夫人院里的佣人每天都要去医务室三趟,很可能撞见。
闻言,苏董事长心头涌起怒火,不等他开口,苏悦就急忙道:"悦儿知错了,悦儿不是故意让奶奶知道的。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佣人。爸...您别生悦儿的气。"
苏悦哭得双眼通红,此刻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苏董事长满腔怒火也发不出来了。
"算了,你们奶奶身体越来越差,以后家里的事决不能再让她知道!"苏董事长沉声警告,想到老夫人方才的话,内心又是一阵纠葛。
"婉婉既然被禁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
说完,苏董事长大步离去。
苏夫人叹了口气,安慰了苏悦几句,也跟着走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苏悦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天奶奶明显偏心姐姐,可她被姐姐害得这么惨,爸妈怎么可以只说几句就走了?
好在,哥哥还在。
苏悦一瘸一拐地走到苏明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哥……"
她柔声唤着,带着委屈的哭腔。
正在出神的苏明被这一声唤回神,诧异地看着苏悦:"怎么了?"
苏悦咬了咬唇:"今天要不是哥哥保护我,我可能就跟姐姐一样被赶出家门了。悦儿还没好好谢谢哥哥。"
换作平日,苏明一定会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但今天,苏明怔怔地看着苏悦:"你的意思是,多亏了我?"
苏悦不明白哥哥为何这样反应,但还是点头:"嗯,多亏了哥哥。"
多亏了他,否则悦儿就会跟婉婉一样被赶出家门。
那,同样的事,他三年前怎么就没做呢?
看着苏悦的脸,苏明脑海中却全是穆婉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的模样。
明明从前,那丫头都是扑进他怀里,仰头对他撒娇的。
怎么现在,他却只记得她的发顶了呢?
当真,是他偏心了吗?
这一晚,穆婉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三年前,苏悦打碎古董花瓶的时候。
面对楚岚的责难,梦里的顾逸和苏明齐齐挡在了楚岚面前。
就在穆婉为此感动时,却发现被他们护在身后的是苏悦,不是她。
最终,梦里的她还是被赶出苏家,送外卖被客户刁难,被同行欺负...
穆婉猛地惊醒,大口喘着气,额头覆着一层薄汗,心跳如鼓。
果然,那段日子对她而言,如同地狱。
听到动静,晓妍从外间进来,见穆婉坐在床上喘气,担心地问:"小姐做噩梦了?"
穆婉深吸一口气,微微摇头:"只是个噩梦而已,不打紧。"
她想,定是白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心有不甘,才会做这样的梦。
可就连梦里,顾逸和苏明都没有护着她。
她苦笑着摇头,看了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几点了?"
晓妍打了个哈欠:"刚过五点,小姐要再睡会儿吗?"
"不睡了。"穆婉心跳依旧很快,躺下也不可能再睡着。
晓妍揉揉眼睛:"那小姐要起床吗?"
穆婉还是摇头。
天色尚早,又被禁足,起来也无事可做。
晓妍忍不住皱眉:"那小姐想做什么?"
这话让穆婉一愣。
是啊,她要做什么呢?
沈逸已死,她总不能乖乖待在苏家,等着他们给她安排"下家"。
被利用的滋味不好受。
她不能坐以待毙,总该做些什么。
正想着,晓妍突然精神起来:"小姐,你闻,好香!好像是臭豆腐的味道!"
臭豆腐?
穆婉吸了吸鼻子,竟真闻到一股臭豆腐的香味。
可苏家厨房离澜园别苑很远,那里的香味根本传不过来。
而且一大早,厨房该准备早餐,怎么会做臭豆腐?
就在穆婉疑惑时,窗外突然传来三声轻响。
"咚咚咚。"
穆婉心头一惊:"谁?"
晓妍快步走到窗边,警惕地问:"什么人?"
"是我,陈宇。"
窗外传来的声音让穆婉和晓妍都吃了一惊。
晓妍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外面站着的竟是陈宇!
"陈特助怎么来了?"
她忍不住惊呼。
更想问的是,这个点,陈特助怎么会出现在小姐卧室外!
穆婉忙披上外套,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一脸窘迫的陈宇:"陈特助这么急着找我,是有要事?"
语气已透出不悦。
若非陈宇前几次救过她,这会儿早被当成登徒子打出去了。
显然,陈宇也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只是...
他抬手,拎着一个食盒。
"我,我做了臭豆腐。"
自从上次穆婉说喜欢吃,陈宇就上了心,有空就买回来自己试做。
前两次做得实在难以下咽。
他干脆花钱去学,没想到这小小的臭豆腐看似简单,要做好却不容易。
昨晚学成后,他迫不及待地买了食材,好不容易做出这一份。
想着凉了不好吃,就趁热给穆婉送来。
可直到敲开穆婉的窗,他才猛然惊醒。
天刚蒙蒙亮,他竟然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甚至,还是翻墙进来的。
就为给穆婉送一份臭豆腐。
区区一份臭豆腐!
这样想着,陈宇的脸红得几乎滴血。
他觉得自己太冒失了。
可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原本坚毅的脸上写满窘迫。
穆婉也没想到陈宇是来送臭豆腐的。
明明上次只是随口一说,过了这么久她都忘了,他却送来了。
看着陈宇黝黑的脸快红得站不住,穆婉终是忍不住一笑:"陈特助怎么知道我饿了?"
说罢示意晓妍接过食盒。
陈宇眼中闪过惊喜,站在原地没说话,看着晓妍接过食盒,将那份臭豆腐端出来。
看着穆婉夹起一块尝了一口。
心,提到了嗓子眼。
陈宇带着担忧与期待,低声问:"怎么样?"
"好吃。"穆婉笑着回应,也夹了一块给晓妍。
晓妍惊喜道:"嗯,真的好吃!"
陈宇这才松口气,笑容不再僵硬:"那就好,我学了好久,还担心不合你口味。"
看着陈宇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穆婉心头涌起酸涩。
她大概明白陈宇的心思。
若非真心,怎会花这么大心思,又怎会露出这般窘态?
只是...
穆婉对陈宇微微一笑:"多谢陈特助记挂着我,只是这些事,以后别做了。你的手,该拿文件签合约的。"
她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相反,她身上带着无数麻烦。
陈宇,不该与她有过多牵扯,他这样的男人,值得更好的。
陈宇听懂了穆婉的意思。
脸上满是尴尬:"我,我明白的。"
说着往后退去,"你,你喜欢吃就好。我,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却因踩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穆婉一惊:"小心!"
这声呼喊让陈宇更加尴尬,急匆匆跑了。
看着仓皇逃离的背影,穆婉心中的酸涩蔓延开来。
她实在不该伤陈宇的心,但,她更不该与陈宇有任何牵扯。
晓妍看着穆婉:"小姐,这臭豆腐还吃吗?"
穆婉点头:"当然要吃光。"
这是用真心做的,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臭豆腐。
比送外卖时捡到的那块,还要好吃百倍!
晓妍点头,正要放下食盒,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
"哪来的登徒子!站住!"
是苏家的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