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维娜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一醒来就会在一艘大船上……而且船员们都看上去是被你揍了一顿又五花大绑了起来?”等伊戈尔看到眼前甲板上几十位壮汉被分成几组用黑色的魔力束缚住手脚,而且身上无不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前面使用权能时感受到的那些事。
另外一位当事人则显得非常坦然,或者说是坦然得有些不近人情——虽然本来她也许就不能算作正常的人类——正在一旁研究似乎是这些海盗用的海图。
“简单来说,他们试图抢夺我们身上任何可能被称作财物的东西,我依照之前拉诺德向我们讲解的规则向他们发起了挑战。现在我赢了,所以该船现在是我们的所有物,我正在用魔力控制其动力源,等太阳落山时我们应该就能看到海岸。”说这句话的时候,维娜的语气平稳得仿佛规律摇动的钟摆,甚至没有把视线从海图上移开。
但过了一会儿她自己失望地摇了摇头:“可惜,原本我以为选择进入这片海域的海盗们应该有一些特别的情报,看来现在并没有。”
“额啊……”当伊戈尔无奈地揉着太阳穴思考该不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其中一位壮汉此刻悠悠转醒了过来,他迷茫地看了看四周,似乎是意识到了现在这种丢人的处境,于是破口大骂了起来,伊戈尔立刻跑过去捂住了维娜的耳朵。
只不过维娜依旧对此没有反应,反倒是壮汉周围的其他海盗们因为这些叫骂声开始陆续醒来,而后一个个也开始大喊大叫了起来,直到甲板下的舱门被一脚踢开,一个身材格外矮小却满身结实肌肉,留着大胡子的男人拎着比锤头比他还大的白色骨锤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然后把那锤子狠狠地砸在了甲板上,让坚固的甲板也发出一阵强烈的颤抖。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只有维娜冷淡地开口:“杜尔,你自己造的船,你别自己砸出个洞。”
“切,我自己还会修,犯不着你这家伙操心。”被称作杜尔的男人撇了撇嘴,而后转头看向伊戈尔,“小家伙,我是船上的工匠杜尔。现在这船反正也是你们的东西了,等回到岸上以后,船上有任何地方想要加装或者改造的,只需要带着海怪的材料找巡逻员叫我名字就成。”
“你不是……他们的人?”伊戈尔打量着身上满是煤灰和铁锈味道的工匠,他并不讨厌这股味道,但对方的身高还是令他有些疑惑。
“我不是通常而言的人类,按照来自其他土地的说法,我们的族人大多被称呼为矮人。”杜尔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一端粗大的长木管,衔在嘴里深吸一口气,而后从木管中呼出淡紫色的烟雾,“虽然我本人是联邦土生土长的,但据族群里的记载,我们的祖先是在两千多年前通过地狱冥河才来到这里的。”
“我曾经跟着现在的大首领一直在海上跑,但在赢得我们那一次‘大决战’之后,我就没什么事可以干啦,留在决战地的矮人工匠多的是,但实际上需要修的船,锻造的武器更多只会存在于联邦边境的村庄,所以我干脆自己造了这艘船到处跑。前段时间这帮人的头希望我帮忙载一批人去海的更远处跑跑,所以才带上,而且也没管他们往哪里走。你们想怎么处理这帮烦人精我无所谓,只要别弄坏了我的船。”
伊戈尔立即点头表示理解。
“所以,小怪物你有没有从那堆海图里看出来这帮家伙想去更远处做什么?”杜尔又擦了擦那根木管,“特卡斯近些年没了痕迹,刚刚你们整出的动静又貌似把大东西震出来了。”
“没有,按照他们以往海图上的行进路线,应该不会经过亚特兰附近,这次的航行并没有按照往常的狩猎航线进行,时间上判断他们也应该不是要去对付那个怪物,距离我们逃离那东西的追杀应该也没多久。”
“看来就是别有所图了,难怪不用自己的船。”杜尔将木管从嘴里拿出,又是一阵紫烟喷出,伊戈尔才闻到那紫色的烟雾里带着一股奇特的味道,让人隐隐感到熏得慌,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矮人见状连忙把木管擦拭了一下就收了起来:“小家伙闻不惯这味道就提前说,我们以前船上有的是小伙子闻不习惯还感觉难受的,没必要对我客气。”
“这应该是某种植物的粉末经过燃烧过后而产生的刺激性气体,具有一定的有害成分,我的建议是尽可能减少摄入。”维娜开口道,“伊戈尔,在你醒来之前我已经与杜尔先生进行了交流,只是单纯允许我们接手了这艘船。只是我有必要再次询问理由,以及为何一定要等到伊戈尔的神志清醒才愿意回答的原因。”
“切,小怪物管得还真多。我们这个族群虽然在这片土地上只度过了两千多年的时光,甚至比不过像传闻中的修普诺斯之类的怪物。”杜尔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乍一下僵住的金发青年,却只是摇了摇头,像是不打算深究,“但我们先祖的先祖的故事,可是比那些所谓的最初生命都要古老。”
“……我们之前也通过一些途径得知,这片土地上被称为最初生命的存在不一定是真正的第一批生命。”维娜快速且无声地走到了伊戈尔身后,拍了拍他的背部,才让他从一瞬的紧张中缓了过来。
“确实,对于这片土地来说这个概念也许没错,但是在更遥远和辽阔的地方肯定不是如此。根据那些已经无法查证年代和真相的故事里,一位父神创造了天地与所有景色,却被祂的孩子所杀。但父神的躯体没有简单死去,矮人就是父神的肌肉所化,精灵则是毛发,巨人来自于祂的骨骼,人鱼的起源是祂的血液,而人类……”杜尔迟疑了一下,才重新开口,“人类是祂的内脏,最是智慧与复杂的部位。因此矮人们在岩石中发掘宝石与金属,精灵在森林中歌唱舞蹈,巨人们支撑起无论冰还是火的大山,人鱼则在海洋中遨游,人类则负责连结和调和这一切。”
“但事实并非如此……不是吗?”伊戈尔缓过神后复杂地看向远方的海面,“各国的信仰有各种不同的神不说,就连人鱼也有所谓的女神。”
“对,所以那只是个很长时间被认为是胡说八道的故事。我们族群保留的最古老的可靠记录来自于神的压迫。先祖们在记录的石板和金属上刻满了对于神的不满与恐惧,其中就包括一位操弄风暴权能的神,其名为奥丁。奥丁逼迫先祖们为他锻造永不落空的长矛与能召唤雷霆的巨锤,希望依靠这些让自己的权威横压世间一切,而他的父亲——另一位神则毫无意见。”
“但最后这位自大的神还是踢到了铁板仓皇逃窜,只是那些曾为他效力的矮人们也被打上了风暴权能的烙印,导致一旦有谁——一般而言就是那个神回来了——使用了风暴权能,所有的矮人一定能感知到。”杜尔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我们也必须要再一次为这个糟糕的家伙效力,但是孩子,你作为一个人类,确确实实使用了权能,这让我不得不再慎重考虑那句连结和调和。”
“更何况,还有你,小怪物。”他将头转向维娜,“今天一天就让我见证了两件可能在所有矮人的认知里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有理由相信也许命运的齿轮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运转了,即将开始的‘大决战’必然也是其中的一环。”
“两件?另一件是什么?”
“我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来到这片土地的外来种族们是否跟你们说起过,这片土地上的最初生命多少都带着恶魔的灵魂,也因此即使手握创世的权能,祂们也会不自觉地引起灾难。”杜尔揉了揉肚子,“而小怪物却是相反的,你手握的权能是远离自然和创世的种类,但你的灵魂却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以往的认知里可从来没人觉得这种权能里能诞生纯洁的生命。”
“说了这么多,我也饿了,小怪物我们还有多久才能上岸啊?”
维娜刚想开口回答——毕竟她没有像伊戈尔那样听故事入了神——结果那些被绑住的壮汉们立刻又新一轮大呼小叫了起来,每张嘴巴都在表达自己对于食物的渴望。
“……算了,我去看看能不能狩猎一些海兽。”黑发的女生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在杜尔又一次威慑他们安静后再次化作黑鸟飞远了。
“……杜尔大叔。”伊戈尔这时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也就是说,那些神也会自大,压迫他人……之类的?”
“这倒不一定,根据我们的记载,奥丁比起一位神,更像是一个拥有权能的人类,说不准他跟你差不多呢。”杜尔看着碧蓝色的海面,淡淡地说道,“不过你可别叫我大叔,我在族群里可年轻了。那小怪物的权能与记录这种形式脱不开关系,听她说你们两个要参加‘大决战’,要是赢了我就带你们找族长,他手里有最初版本的记录,比听我口述要完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