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萨拉玛与拉诺德惊讶于只存在他们村庄传闻中的工匠——“我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厉害?”吐槽这句的艾莉儿于是被杜尔安排今晚负责把食物分发给所有人——竟然在大决战之前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且还明确有了自己选择的团队——即使严格来说这支队伍的正式成员到现在也就两个人——便立刻表示今晚就在黑色悬崖附近停泊一晚,无论是为了庆祝截获了一大批值钱的东西和武器以及伊戈尔的团队初具雏形,还是为了明天一早就进行一次私底下的比拼。
“如果我们输了,就三个海盗团先合并成一支队伍参与大决战。”说这句时拉诺德看着那些被困住的皇国士兵们时眼神复杂,“我现在可以肯定,他们的目的肯定不只是单纯的参与我们联盟的私事。那片海域……我们的海图上是明确说明那是绝对不可以靠近的地区。”
“至于萨拉玛,我希望她能理解到这点。”他的金色眼瞳此刻在炉火的照映下却更加明亮,仿佛要成为下一颗燃烧的火星,“我也想要其他外来之人的帮助,但是他们不可能毫无代价地给予我们帮助。人们都是这样的,我们的父母就死于背叛他们的船员手里,那时萨拉玛还小也许不记得,但我不会忘记。”
“那个叫萨拉玛的姑娘不是没有对他们的警惕,她只是觉得比起警惕你们更迫切需要力量而已。”杜尔挪了过来,手里是三杯红紫色的发酵饮料,“这片海上的竞争很纯粹,但生命的恶依旧存在,所以一旦信任就必须要更加证明自己值得被信任。”
“或者正因为纯粹,你们这群泥巴人的恶更要命。”一位皇国士兵突然插了句嘴,“被你们这些海盗劫掠的船只,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回来的!”
“你们的船烂成什么样子,大家伙都知道!八成是那群家伙自己把船弄沉了!”一个被绑在他旁边的壮汉立刻翻了脸,“有种别找我们合作,看团长不把你们扔到海里喂鱼!我们就不应该听你们的话把船开进那种地方!难得的好风向全被浪费了!”
那人周围的海盗纷纷迎合,而皇国的士兵们也不甘被羞辱,但由于被绑起来无法真刀实枪地打起来,于是悬崖上响起了一片的咒骂声。
“切……一帮软骨头鱼,说起来维娜他们呢?”坐在一旁看戏的萨拉玛自然地从艾莉儿手里接过一大盆烤肉,却发现本应是主角的二人此刻并不在此处。
“……维娜,辛苦你了。”
包裹住昏沉睡去的公爵的黑色流体逐渐离开男人的身体,在一旁重新凝聚成人形。
“……伊戈尔,你没有必要强迫自己认知这些事实。”此刻身着黑色长袍的魔法师迟疑地开口,“如果你无法承受,我可以考虑删除你的记忆。”
“但这些事的确发生了,甚至于这在他们眼里可能还很普通。”金发的青年双目一片混沌,“原来那些什么天使或者神赐予的兵器和士兵的背后本质都是在牺牲他们眼中的低等人……”
“如果你继续想要深究这方面,我必须要提醒你。”维娜揉了揉眉心,她从公爵脑海中读到的内容就连她也只能感到诸多不适,进而延伸出想要直接毁灭公爵思维或灵魂的冲动,所幸公爵也许还有用处。
“包括你自身在内,他们将几乎所有的教会派贵族视为一种生产的工具,其中那些从小被动过度眷属化的新生儿更是需要教会派贵族女性的生命。”海蓝色的眼睛扫了一眼仍然沉睡的公爵,其中不带任何怜悯,“所以我充分怀疑,莉莉丝即使自身并没有眷属化,也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确实。”伊戈尔的嗓音有些沙哑。在他们单独读取公爵记忆开始,他的手中一直握着一柄大概是从哪个士兵那里拿来的长剑,此时此刻他的手心已经由于过大的握力而留下了鲜艳的印痕。
“……我的提议是,无论用什么手段,尽可能避免你的朋友在与皇国降临派贵族过多来往。虽然我觉得你也已经靠自己的智慧确认了这一点,但我希望还是在我们结束联盟的事宜,建立起能威慑皇国的势力才能顺利进行。”
“我知道,就这么做吧。”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伊戈尔甩了甩手,头也不回地朝着此刻灯火明亮的悬崖走去。
黑色的魔法师叹了口气,她被月光照耀而在身后出现的深邃影子里泛出细密的泡沫,而后身着红衣的男人搓着手出现在了那里。他搓着手小声抱怨:“早知道就不来了……哪边都不好得罪呀……”
但当海蓝色的眼睛冷漠地扫了过来时,他又立刻露出谄媚的笑脸:“小的是墨墨斯,姐妹,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你……并不纯粹。”然而维娜无视了他的话语,只是继续冷漠地观察着他,“你是通过其他人使用权能才眷属化的,所以根本无法直接认知我的客观存在,是吗?”
墨墨斯只能忙不送地点头:“我是被教皇大人点化的,很久以前我也是那可恨的白蛇的玩具,直到被教皇大人所救才死里逃生。但教皇大人此刻也是会犯错的,你看,她竟然无视了长兄的命令,害的我们没能及时来迎接您,哎呀,真是千不该万不该——”
“少说废话。”维娜被他的一连串话整得有些烦躁,左手在虚空中一握,墨墨斯便剧烈咳嗽了起来,直到好一阵才重新能开口,“我和伊戈尔不需要多余的信息。”
“咳咳咳……哎呀,可是他的味道也不好,感觉也不像什么正直人士,您为什么——对不起!我不该对您的决定做出旨意!”看到维娜又一次打算虚握得手,红衣男子赶紧改口,“姐妹您尽管问,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只需要必要的答案。点头或者摇头,别做多余动作。一,教皇就是厄里斯?”
点头。
“二,你们知道这帮降临派干的事吗?”
迟疑地点了下头。
“三,如果我说我现在可以放了你,但你之后必须自己想办法带这些皇国的人滚回去,并且其他皇国的人也尽可能别过来,甚至还要你在我们回到马尔巴士皇国之后帮忙,让教皇有个理由引见我们,你是否愿意?”
这次倒是出乎预料的快速且慌乱的点头,墨墨斯的头就好像要从脖子上摔下来一样拼命地点着。
魔法师沉默了一会儿,便挥挥手让墨墨斯离开了。
只是她大概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即使飞快跑开的墨墨斯已经不需要再回答任何问题,他的头仍旧不自觉地、快速且疯狂地前后摇晃着,甚至于他已经奔跑到了看不见魔法师的地方也没有停下,直到一声“咔”的一声他的头颅与脖颈断开。
一片铁锈红色在黑色的沙滩蔓延,但又很快被海水冲刷干净。
在远方的巴尔萨德城,半躺在软椅上衣着华贵的教皇紧皱着眉,她的面容突然之间变得无比苍老,让身旁的侍女都不自觉吓了一跳,手中的果盆不幸砸落在地,那些葡萄也散落一地,但回头再看,教皇明明还是原本那年轻貌美的模样。
“也不知道公爵大人要何时才能传来消息……”皇国的国王在她面前跪下,但嘴角的一抹笑容始终难以压住,“我提议教会再多派出些神的使徒给予支持,在这等协助下,我们一定能杀死伪神,为我等的神献上更多的领地和信仰!教皇大人……”
“……你先下去吧,至于派不派神的使徒,我和我等的神自有分寸。”教皇示意国王退下,自己则是看着仍在慌忙收拾地上一片狼藉的侍女,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乏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至于明天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这个侍女,就不是她关心的范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