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这些恶魔的眷属，其实就是在互相利用，一旦没有了价值就随意抛弃的吧。”艾莉儿皱着眉毛，在猛然冷场的宴席中说道，“所以……你到底为何如此在意他是怎么死去的呢？”
“……”维娜少见的没有选择直接试图去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低着头看着伊戈尔昏睡的容貌，也不知究竟是否当作了默认。
“因为……我觉得在塔纳托斯口中的厄里斯不会这么做。”似乎是过了很长时间，黑发的女生才终于开了口，“她向魔王索求到的力量，无论到底是为了什么，其根本不应该是为了索取权力。”
她抬起头，似乎是斟酌着用词，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海蓝色的眼瞳又貌似并非在看向此处的任何事物：“或者，在最开始的时候，无论是那位魔王还是她自身，都不会将这些力量用于获得世俗的权力上。最初生命们不会有这样的认知，马尔巴士与布提斯对于权力的认知来自于外界降临而来之人，而特卡斯和魔王……他们接触到的都是这片土地上真正原生的孩子们，即使他们在这之后获得了类似的认知，对于其的追求必然在确保‘生‘的前提下实现。”
“维娜？你在说什么？布提斯又是什么东西？”萨拉玛立刻察觉出了不对，“你有没有察觉到你现在说的话有些奇奇怪怪。”
维娜顿了顿，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轻轻地捂住了额角并停下了叙述。
“……如我所想，在接触了厄里斯的魔力后，魔王曾经的记录会不知为何变成可被我更进一步读取的状态。”过了些许时间，她才再次说道，“只不过看来，我无法控制这些记录带给我的影响。”
“……所以我就说你大早上地找我要把那人的尸体捞回来就是有病。”艾莉儿愤懑不平地再次咬了一口自己盘中的烤肉块，“你真的觉得找回那些什么和魔王有关的记忆是一件必须的事？”
在一片黑暗中，伊戈尔却感觉自己格外的清醒，可他明明记得自己理应是被累倒的。在这段时间里，他就连入睡通常也并不是自主的，像这样只是因为单纯的疲惫而安然入睡也已经仿若遥远的过去的事情了。
不，应该是他在当上子爵之后就未曾真正睡过一次好觉。那些领民的哭嚎和咒骂始终伴随着他。即使明知道那些话语从来不是真实的，但究竟有多少人不是借此来宣泄他们对于外祖父的愤怒，而是真情实意地为他“私生子”的名头而恼火呢？
金发青年又猛然之间将思绪收回，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对一片黑暗思索了太多，这不是一种正确的举措。可是这片黑暗是如此的平静，就好像无论他憎恨、愤怒和痛苦什么都会被它包容。
“但它也同样觉得你的过去毫无意义。”紧接着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从他意识的背后传来，但又仿佛在这片黑暗里无处不在，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痞气，“不要找了，我暂时没法在你的面前显现出来。”
“我不认识你，你又是怎么进入我的……梦境？好吧，我甚至也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在做梦。”伊戈尔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在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即使他真的不认识这个声音，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对应的人物。
“……梅菲斯特？是吗？我听维娜谈起过你，她说你突然把她拉入……地狱？”
“确实，虽然不知道你们那些来自于外界的神话是如何描述的，但地狱其实根本上是一个切实存在的地区，我的……一片碎片让我的孩子谒见了我。”
“……听上去乱七八糟的。”伊戈尔没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朝着这一片黑暗翻了个白眼。
“你和那孩子一样毫无尊敬……算了算了，难得我今天心情好想翻阅下你的记录，可不想被只和地狱一根草差不多年龄的小鬼置气。”
“不是……你都在偷看我的记忆了还理直气壮！”伊戈尔不知为何自己竟然生出几分孩子气般的火气，“话说那些事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人类之间因为利益与目光短浅，时常会忘记了他们身为一个种族，理应在他们无法个体解决的问题前更应该互相之间提供帮助，形成一个更牢固的群体关系。这些事周而复始，总是时不时会出现在你们的群体中。”梅菲斯特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不屑一顾的语气，“我知道，这应该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过程中看不到具体的进步虽然也会令人烦躁，但它不应该漫长到数千年都毫无长进，这只会让人恼火。”
“所以小家伙，这片只觉得你的过去毫无意义的黑暗并不是你的去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梅菲斯特的声音竟带了些豁达的笑声，“你也许会把这陈旧、濒临腐朽的枷锁打开一道缝。”
“曾经是你们的来路，无论它如何塑造了你们，它都会对你们有着最为深刻的意义。请不要将它丢入这看似温和的良夜。”
而后一阵风吹过，它并非来自于无处不在的空气，而是来自于这看似不曾有过波澜的黑暗，它却也似乎是被这阵风吹散成了无数碎片，一点点消失在了意识的尽头。
“……我想它应该是有用的。”伊戈尔的双目仍然闭着，却自然地接下了艾莉儿的质疑。
而后当事人才像是后知后觉一样，从同伴的肩上猛然惊醒，然后成功地脸色爆红想要迅速远离的过程中险些向后仰着摔倒，还是被同伴的魔力拉了一把才没有演变成后脑勺直接落到岩石上的结局。
“……你的魔力，刚刚应该还是趋近于几乎耗尽的状态，现在怎么突然就又充满了？”艾莉儿惊讶地说道，视线却转向维娜。但是蓝色眼瞳的女生摇了摇头，并不是通过相连的灵魂而从她那里获取的魔力。
“额，有吗？我只觉得我好像做了一场很奇怪的梦，虽然我都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了。”伊戈尔只能傻笑着揉了揉金黄色的头发，然后尽力闪躲着大部分人惊讶的目光。
该死，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有可能是你经过这一战，身体就能够自发地从空气中吸取魔力，但是仅限于推论。”魔法师过了一会儿才下了个不算肯定的结论，“但我的建议是你还是得好好休息，这种方式对于大部分人类来说只能作为应急手段。”
“可我现在不困了，我只是觉得有点饿……”
“休息。”
“……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