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许多天里，伊戈尔才能说自己终于有些适应了海盗们有些过于粗犷但相对平和的生活习惯，当然，仅限于与萨拉玛和拉诺德的船队在一起。
在等待杜尔回来的日子里，海盗和村民们便不去逞强去远海抢劫船只或者狩猎海兽，而是像最普通的渔民一样，乘坐小船用海兽皮做的渔网抓上一些小鱼和贝类，晒干后作为零食满足一下闲暇时的馋嘴。
又或者他们会把打磨到几近透明的海兽关节骨戴到头上，深深憋住一口气后在浅海处猛地扎下去，在海床上乱摸一气，就会有许多黄色巴掌大的肉虫受到惊吓猛地窜出。
还没等拉诺德朝他打信号，伊戈尔的魔力就立刻把它们从海水里打出了水面，又整整齐齐地落到了小船上。
“哈啊！我就说伊戈尔兄弟肯定有天赋！”重新将头露出水面的拉诺德一把摘下头上戴的东西，“兄弟们！今晚加餐！”
“得了！你们前段时间还对维娜说带我不如带个行李！”伊戈尔气笑着回怼，虽然在看到从海里突然冒出个巨大黑色身影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只能带着头疼朝那边大喊，“维娜！你别再抓海兽了！这段时间是真的吃太多了！你自己又不吃！”
嗯，顺便一提，这些日子维娜正在根据她和艾莉儿的知识正在试图制造出一个能够帮他抵御其他最初生命权能影响的东西，但由于不太可能就白白有免费的素材送上门，所以她很干脆地选择了从海里找素材。
嗯……都快演变成某种针对巨大海兽的屠杀了。
晚餐时期自然是维娜带来的海兽又一次收获了大部分人的惊呼，虽然当事人只是挖出了那个倒霉蛋脑子里的魔石，而后又一个人晚餐什么都没吃躲到了不知哪里。伊戈尔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一大块海兽腿部的肉丢进了用石头做成的大锅中，和杜尔留下来的土豆片一起咕嘟着煮开。
“唔姆……五赛不下了……”海盗们则是在比一次性往嘴里能塞多少食物的无聊比试，现在来看是萨拉玛险胜于拉诺德一块肉。艾莉儿略带着些好奇和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的海盗不嫌事大一般给他们打气。
“我们很少进行这些……并不能获得实际奖励的比拼。”艾莉儿犹豫了一下，才凑到伊戈尔旁边看着那锅东西继续沸腾着，“我们人鱼可以称得上需要比拼的事只有争取成为女王身边的战士或者她的丈夫。”
“那像那只海龟一样的长老们呢？”伊戈尔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在皇国甚至没有对于这些事情的比较，人们好像只是遵循着贵族们、教会或是神的命令，在某个时刻成为怪物、士兵或者他人的棋子。即使像米德加尔特领的居民那样通常满口对他们充满怒火，又会对那些事物偶然表露出来的一点力量立刻吓得不敢有任何僭越。
“活得足够长、记得最多的就是长老，只不过有些人鱼会天生形态接近真正的海兽而没有人形的区别。你们说的海龟是麦达斯长老，按照人类的算法，他才一百来岁，在长老里也不算太老的，年龄最大的长老好像得有五六百岁了。”艾莉儿眼疾手快地从锅里捞出一块还没熟透的肉就吞了下去，而后便立刻被烫得龇牙咧嘴，“嘶……但是那一位长老可是从一开始就认定恶魔和他们的眷属们都是必须要被消灭的存在，也是最早被归来的女神影响的族人之一，我不觉得他会欢迎你和——”
“你继续吃，我给维娜带一点晚餐。”金发青年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又从旁边拿了一个石碗便开始盛肉汤。
几天前。
“……所以你到底是在做什么？”艾尼公爵清楚现在自己有些不自觉地说话颤抖，毕竟他被绑在这几天了，双手都发麻到几乎没了知觉。若只是说到现在还没有踪迹的皇国支援船只也就只会让他无奈地猜想国王陛下或者教皇是不是现在又在执着于内部斗争也就罢了，毕竟这种事即使在他几十年的阅历里也出现了无数回了。但这个突然出现，导致了米德加尔特领寒灾期间出现重大混乱，牺牲了一位教会人员与数位教会士兵，甚至还有一位被神选中的高级祭品的诡异的魔法师——或者应该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已经对着他身上的服饰纹路琢磨了好几天，而且也不做别的事，只是死死盯着，令人心里不免发毛。
幸亏她每次都没忘记往所有被绑住的俘虏嘴里扔食物确保他们不会死于饥饿或者脱水。罗谬·艾尼有些头疼地想到，那位回去传信的红衣主教到现在也没传来消息，看来真正脱困的几率只会越来越小。
“别摇头晃脑。”黑发女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但随即她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纹路有什么具体含义吗？”
“啊，啊？”公爵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对自己说话，说起来不知是否是错觉，的确有那么点像是教皇大人的声音和面容。
“我问，你们这些模仿植物枝条和果实的纹路有什么意义吗？”对方似乎叹了口气，“伊戈尔似乎并不喜欢也不能接受我通过拟态制造出来的东西，所以我需要学习你们对于这些纹路的定义，来制造出能够符合我预期的产品。”
“额……你说的这些枝条在人类的语言中是葡萄……好吧我想你都能跟我们沟通应该不是不知道这些。”公爵摇了摇头，以往遇见的类似的怪物大多不能沟通，而同样受神明长期“恩赐”的孩子们也大多丧失了自己说话的未来和能力，“我们通过这些纹路来说明，我们是拥有一片葡萄园的地主……再延申一点意思就是，我们是拥有自己一片领地的领主。古辛子爵的衣物上应该也有才对？”
“有是有，但坏了。在此之前我也没有空闲去思考花纹的含义。”那一套早就在风吹日晒中变得脆弱不堪，稍稍用力就会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最后还是拉诺德实在看不下去，借出自己的衣物再改了改给了伊戈尔，虽然粗糙，但胜在实在，
“就连贵族也没有被分得足够多的物资吗？”这次轮到公爵皱紧眉了，“我得到的命令说是陌生的外来法师杀了多位教会相关成员，并且导致大量市民陷入疯狂，最后潜逃出国。”
“……但你真正得知的命令和真相是，寒灾过后，我们理应通过瓦沙克家族的保证与你的侄子以及一部分小贵族一起前往联盟，只是这一船的人实际上是你们向联盟施压的牺牲品。原计划中，我们将‘毫无声息’地死在海上。”对方海蓝色的眼睛却在即将落下的夕阳中发出幽光，“我不想你对于这些事情做出更多的解释，我有方法能直接得知你的任何想法。”
公爵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接下来几天的对话基本上就是女生随机挑选一个他衣物或者饰品上的花纹接着让他只回答那个的含义，其他的一律他是不敢多说，毕竟对方完全没否认她杀了一群人还弄疯了一群人的事实。
最后黑发的女生似乎得出了一些结论，然后就……不管不顾地离开了。
而我们的艾尼公爵也收到了从自己出生以来第一次完全不被当回事的经历，可喜可贺。
“所以，这就是你琢磨出来的东西？”伊戈尔指了指那看起来由数种不同的宝石自然融合而成的、五彩缤纷的“挂坠”，甚至于它的形状已经完美接近了曾经在巴尔萨德那些贵族身上挂着的、象征身份的饰物，但不知为何他拿到手中时，却依旧只能觉得这是一块造型美丽的“石头”。
“其实它的内部已经填充了我设计的结构，只要填充魔力就能阻挡大部分针对精神和灵魂的攻击，用我的权能阻挡终究不是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方式。”维娜遗憾地撇开视线，“唯独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在尽力学习你们那些纹路的含义，但自己思考过后，依旧只能得出它没有什么意义的结论。”
“嗯……我想应该只是你没法完全将这个结论认同罢了。”金发青年只是笑着把那碗肉汤递给同伴，顺便把这块东西一并递了过去，“说到底，这东西还是维娜自己觉得它是什么，才能不是拟态而是真的变成什么吧。”
黑发的魔法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只手拿着碗猛地把汤和里面的内容物看都不看全部灌进了嘴里，正当伊戈尔吃惊地想拦住她避免噎住时，那块东西立刻产生了新的变化。
所有的颜色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块颜色黝黑但带着些许透明的材质，并且它褪去了原本繁杂的纹饰，变成了一个只是单纯光滑的圆球和一根连着它的长绳。
但当那东西随着魔力落到他的手心时，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在握着一个人造的、带着他人的感受的“饰品”，而不是一块天然的石头。
“按照那位王的知识，我所设计的功能应该对应一种被你们称为护符的……装饰。”黑发的魔法师将碗放在一边，“我是否可以认为，制造出某个具体实际的物品并非是通过繁杂的知识和形状，而是制作人在过程中将其定义为一种实体性质的概念？”
“嗯……这种东西我的确没你懂得多，但也许是吧。”翠色眼睛的青年只能耸了耸肩，“不过我这么说来，那你的那个法阵对你而言，不也是封印之类的概念吗？”
“我并不会对制造它们产生疑惑，也许是在失去记忆前我其实已经能熟练掌握变成的方式，只是由于其上的诅咒而导致现在产生了判断失误。”
“这种事……算了，随便他吧。以及……谢谢。”
“这是我答应你的内容，为何要感谢？”
“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这种简单的形状挺好的，以后我就把它挂脖子上当项链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