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怪物的形态是这么令人感到眼熟,只是在伊戈尔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压出惊讶的声音前,维娜就变成黑色的巨鸟猛地一挥翅膀,飞上了天空。
他们中的大部分武器没有任何魔法,不足以应对目前这个东西。黑发的魔法师几乎是瞬间就将尖锐的鸟喙和爪子对准了怪物人形部分的身躯,冲着它飞扑过去。
当然对方裹挟着冰霜的反击也在意料之中,怪物身上的长袍都被这些晶莹剔透的冰晶裹上了一层,那一对翅膀立刻变成了尖锐的利器——真的很难理解它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漂浮在半空。
冰的锋刃与黑色的鸟类结构直冲着撞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只是接下来那一层冰壳立刻就发出了碎裂的悲鸣声。怪物发出刺耳的吼叫,却被刹那间就变回人形的维娜举着大剑立刻拍下,向地面落去。
只是在它即将坠落的时候,一道黑色的敞开着的门突兀地出现在它坠落的路径上平行于地面出现,怪物落入门中消失后立刻把门关上,又在下一刻变成了类似于维娜或塔纳托斯的流体,只是流动的过程中发出了刺耳且不流畅的摩擦声。
维娜沉默地落到了地面,并挡在了所有人类的前面。那流体最终固定在了一个类似于人类的、但没有丝毫五官和面容的实体形状。
“你……我受到了塔纳托斯的召唤,也听到了墨墨斯的胡言乱语。”流体发出了与维娜的声音类似,但显得更加沙哑的声音,“但……我不信任你,我们无法信任你……卑贱的、可恶的伪装者……”
“无论我怎样,你正在帮那条白蛇做事。”维娜却冷漠地揭过了这个指控,“而且我能感觉你的灵魂已经被我们共用的权能影响到了几近粉碎的地步,如果你没有滥用的话不应该磨损到这种地步。告诉我,厄里斯,你真的期待那个王回来吗?还是单纯……享受着力量,即使背叛你过去的家人,投奔了其他的存在。”
“你……你懂什么,你说的东西就和卡戎说过的一样!”被维娜称作厄里斯的流体之间摩擦的声音愈发折磨人的耳朵,“结果呢?我想你已经将他和那座亚特兰吸收了对吧!他才是根本盲目的一方!他根本不曾理解我对王的忠诚!我忍受着那些庸俗之人,只为了在白蛇的恐吓下带着我们的家人苟延残喘!你们却觉得我只是爱着王的力量!?”
“维娜……她不像是在说谎。”伊戈尔小心翼翼地缓步走到维娜身边,与她并排面对语气愈发癫狂的厄里斯。对方却在某一瞬间猛地止住了吼叫,那些摩擦声也一并停住,只留下断断续续的哭声。
“我……不明白,祂抛弃了我们吗?祂应该不会的,祂什么都会记住的,祂不会遗忘的……”
伊戈尔能相当肯定,如果自己只听到这个声音的话,几乎就能想象那个与维娜差不多模样的、只存在于塔纳托斯记录中的白发女孩红着眼睛哭泣的模样。
只是面前这样一团异物还是令他难以接受。
然而维娜对于厄里斯的这一系列话语,却几乎没有反应。
直到哭泣着的流体突然又平静了下来,用镇静到让人都怀疑刚才的疯癫和悲伤是否是幻觉的语气重新开了口:
“姐妹……我不知你是否允许我如此称呼你。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正式见面的一切,只求你切勿提起我的名字。我视其为珍宝,但也是牵动我数千年痛苦的引子。我会在皇国的教会等待你的凯旋。”
那流体却在说完之后,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了空中。
“那家伙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终于像是找到机会插话的其他几人这时才开始大声议论了起来。艾莉儿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结果痛得将眼泪都差点落下来。
拉诺德则是沉思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没看错的话……那东西和修普诺斯是差不多的……人?”
“可以这么认为,但总觉得他们和塔纳托斯相比又是不一样的情况——”伊戈尔尝试着开口解释,却被维娜拉住了胳膊,停下了接下来的话头。
“塔纳托斯?就是修普诺斯说的长兄?他在其中比较特别吗?”萨拉玛明显没注意到黑发女生骤然向下的情绪,“而且,你们不是与那个教会敌对吗?为什么她会邀请你们去那里?”
“他没有什么不同。那个怪物应该是因为别的原因出现的,而厄里斯只是过来回收它罢了。”维娜的语气严肃得不像是平时的她,“只是也许是为了警告或者确认一些事实才与我交流了几句。”
“那,那个奇怪的家伙……如果说还有什么其他事情还需要皇国派出这些东西的话,应该就剩下大决战了。”拉诺德皱了皱眉,“难道说那些皇国的旱鸭子想提前解决大首领?”
“的确有这种可能,你们的首领……能否解决这些问题?”黑发的魔法师迟疑了一下,“那些怪物即使大部分已经没有理性,但本身基本都是受到了权能影响才形成的,我们不能保证它们一定不会对你们的生活环境产生影响。”
“这我们就无法得知了,首领和他的船队只能说是十年内最强的海盗们。可能工匠们会有办法?像杜尔老爷子不就像是对类似的东西非常熟悉的样子?”
“所以,你到时候真的要去?”当晚,当大部分人都扎营睡去的时候,艾莉儿却是再一次自己一个人找了两位外乡人。
维娜皱了皱眉,但手上的动作没停,也没打算回复。她手中那些一模一样的黑色圆球正在散出微弱且尽可能温和的权能气息,以前几天伊戈尔收到的那件礼物作为原版的复制品。
“我认真的在跟你说这件事。这种灵魂都几近完全破碎却还依赖权能维持着生命,甚至已经出现精神不正常的存在,在我们人鱼或者海另一边的人看来,是已经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类的存在了!而且听你们的说法,这种存在你们还不止认识一个!”
“……所以,你是希望我们把他们全部杀死是吗?”伊戈尔听着人鱼愈发火药味严重的口气,只能硬着头皮代替明显更加不耐烦的同伴开口,“可是我们需要的信息在他们手里,我们不可能直接……”
“如果你……我是说作为命定的勇者,如果你想要这片土地,只要帮我们解决了女神带来的问题,我们……应该有很多不需要和这些危险人物进行交流就能解决问题的方法!你们两个自己也就算了,难道你要把其他普通的人们拉入这些已经无可救药的怪物的领域中吗?”艾莉儿咬着牙试图再说些什么,但下一刻阴冷的恐惧便在四周蔓延开来,就连头顶的星辰与明月似乎刹那间黯淡。
“维娜!”伊戈尔只能在脑海里同步感受到同伴突然沸腾的思绪,并且尽可能快且轻地止住她更加向外蔓延的重压,“没事,没事,冷静一点!其他人还在这里!”
“……人鱼,我允许你这一次的僭越,但你得记住,你没有与我们相提并论的力量和资格。”像是野兽威慑地磨了磨自己的犬齿,维娜的海蓝色眼睛反而在这氛围中亮得吓人,逼的艾莉儿脸色铁青地跑回了自己休息的地方,完全没注意黑发女生下一刻就似要眩晕般靠在了同伴的身上。
“魔王……我能感受到祂的思绪正在影响到我。”等到月亮与星星再一次闪烁在深色的夜空上时,她才艰难地重新开口,“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祂……真的在对厄里斯他们感到了相当程度的悲伤。”
“就像你当时看到的,我母亲对我和领地居民的悲伤一样吗?”
“比之更甚,拉恩娜王妃……她不曾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而魔王的记录正在怀疑是祂自己将曾经信仰自己的孩子们逼到了这步田地,祂甚至正在怀疑自身的存在是否正确。”维娜深呼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点萦绕在身边的权能力量收回体内,“但我不能被祂一并带入这种自我怀疑中,如果我被祂带进去放弃自身身体的话,那个梅菲斯特就会……”
“嗯,没事,如果感觉痛苦的话也可以就把那些记录分享给我。”青年轻轻抱住了同伴的双肩,“总比你一个人经受这些没有答案的折磨要好。”
你真的没有在顺便渴求那些记录里可能存在的力量吗?男人嘲讽的声音又一次在脑子里传来。
那也和你没关系。青年沉默着,在灵魂深处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