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怎么回事?”萨拉玛捧着那一团刚刚还是人形的、浓稠的黑色粘液不知所措。
来源于海水和其中的生物、对于大部分海盗都格外熟悉的咸腥味此刻却格外浓郁,让他们都忍不住感到反胃。没有阳光的浑浊海水看起来甚至泛着恶心的墨绿色,像是已经腐烂的果实颜色。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个罩子应该是在保护我们——”拉诺德的话音刚落,一道灰色发灰眼的人影便出现在了这数百名海盗的包围圈内。
“你就是修普诺斯?”在大多数人被这一下激得又一次拿起上面还没清理过痕迹的武器时,查尔丘却依然保持着神色平静,“你是那个所谓恶魔的使者,能否告知我们这发生了什么?”
“我所了解的也不多,只是我的身上带着王,也就是你们所谓恶魔对特卡斯的束缚,所以能比你们感知得更深。”修普诺斯则是完全没有在乎查尔丘话语中冒犯的部分,不过他看起来也格外疲惫,估计也无暇纠正这些细节,“特卡斯不知为何选择将自身的意志融入了束缚本身,而祂所掌握的权能则消失在了另一个我并不知晓的意识体内,而王的束缚也跟着权能自然而然转而控制了那个陌生的东西身上。你们头顶的屏障便是这一进程在现实世界中的具象化之一,与其说是它目前是遮挡住了这些海水的袭击,更像是勉强限制住了暴走的权能。”
“那个陌生的东西并不能控制住权能?所以才影响了整片海洋?”矮人的族长代替所有在场的工匠发出了质疑,“你难道认为海里那个东西甚至不如一位虚假的神?”
“我并不得知缘由,只是在转述我得到的感受。”灰发男子略微疲惫地扫了一眼他们,便向一旁退去。
“无论如何,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们这些,修普诺斯先生。”首领拦住了想继续发言的族长,“现在再去争论缘由毫无意义,我们需要的是要如何去解决这个问题。”
“起航吧,这样才能去解决导致这个问题最大的缘由。”修普诺斯却毫无征兆地同意了他的观点,“想让大水退去,那就必须要让失控的权能回到受控的状态下,用最直接的、你们最擅长的手段。”
“准备船只!以首领的名义,除开伤员和治疗他们的船员,其余所有人准备好你们的武器,前往海边准备上船狩猎!”
伊戈尔身下的那匹黑马仍然在奔跑,然而身边的一切都只是一片似乎永无止境的黑暗和寂静,入目所及毫无变化和起伏,甚至不知道这匹马到底是在怎样的地面上前进。
过了也许很久以后,它又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猛然停住,前蹄高高抬起,发出尖锐的嘶鸣。金发青年连忙扯住它的过长的鬃毛避免自己从它背上摔下去,而后他才意识到有什么湿润却温暖的东西正在从天而降。那些无法被看到的液体淅淅沥沥地落下,拂过他的脸庞后又无声地落到地面上,却将这无尽的黑暗洗出了一丝透彻的海蓝。
紧接着一声响雷彻底击碎了这个令人心慌的平静,青色的电光将黑色的头顶撕开一道口子,猛然之间的光亮让伊戈尔甚至感觉到一阵眩目。
直到在风雨交加间,他才总算真正看到在这个世界的中心,一只无头的、如一座房屋般大小的巨兽正被无数的锁链锁在那里。
它脖颈处的巨大的、满是黑红色干涸血迹的伤口明明让它看上去已经无限接近了死亡,但那巨大利爪好像依然在死死地摁住那些似乎即将崩裂的、泛着不详的黑紫色光芒的锁链——它们的光过于黯淡,若不是此刻靠着那些电闪雷鸣带来的瞬时光明,伊戈尔都没能注意到这延伸至四面八方的束缚——防止它们彻底毁去。
黑马停止了奔跑,它缓慢地带着伊戈尔来到了那只巨兽的身前。金发青年猛地感到怀中一重,熟悉的、黑色长发的女性头颅在这刹那间落在了这里。
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那和维娜一模一样的头颅被切断的地方与那巨兽的伤口有无数细线连接,就好像它们就差一个最终的契机,让人类模样的头与野兽模样的身体能最终合二为一。
就差一个最后的决定,究竟是让哪一方做出选择和退让。
雷雨毫无征兆地停下了,伊戈尔却感到自己已然能在这一片黑暗里感知到一切。他手中的头颅没有再发生变化,而面前的巨兽则逐渐变成了女性人类的身体,黑马不知为何在一片影子中失去了踪迹,等到头颅严丝合缝地与身体的脖颈连接在了一起,其中一条巨大的锁链在“咔擦”一声后彻底化作了齑粉。
一阵风吹过,虽然不比刚刚的电闪雷鸣那般声势浩大,却是彻彻底底地将所有的黑色拂去。周围除了仅剩的锁链以外,是明媚的阳光下,雪白的建筑废墟和嫩绿色的草地交织的景色。
“这便是你所想要的吗?”恍惚间,伊戈尔感觉自己面前似乎只是昏迷的女性张口说出了这句话,但理智告诉他,她并没有因此醒来,又或者面前的人形只是一座神像,一个符号,而并非实体的生命。
这里依然是如梦境般,并不会存在于现实的景象。
风暴之后怎么可能会这么的……安宁?
当疑问从脑海中涌出,真正的飓风便裹挟着乌云遮蔽住了天空。但那只真正的鲜活的黑色野兽也从厚重的云层中窜出,她几乎是一落地就咬住了青年的衣领向背上甩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维娜……?”
“你自己催动这些权能,别被它里面的记忆反噬了。”巨兽发出郁闷的声音,“你们两个晕了过去以后,我的意识也很快就被抽离了肉体,然后才发现是原本关联特卡斯的法阵整个都被转移了对象,我们都被拉入了一个压根没法控制这些权能的家伙的意识中。”
“所以我们是要去?”
“出去,并且最起码将操控空气的那部分权能控制住,最起码比一口气两种权能失控要能保证我们的行动。”
这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好像被谁“轰”得一下撞击到了脑袋,虽然分外清醒但又好像里面充斥着回声。伊戈尔感到有些好笑地看着逐渐从黏液状变回人类形象的维娜也不免皱着眉、捂住额头,看来她也不好受。
“虽然难以置信,但你们的确控制住并且操控了一部分风暴权能,你真的只学了一段时间的魔法?”但过了一会儿,他就注意到矮人族长正斜着眼偷偷看着自己,并喃喃自语道。
过了很久伊戈尔才知道当时海上的风向在二人醒来后的些微时间内便不再会降下暴雨或催起大浪,而是逐渐接**稳并轻快、能让船只迅速安全航行的状态。
只是仍然过高的海平面,还没有任何退潮的迹象。这也导致即使海盗们正摩拳擦掌地准备这场突如其来的狩猎,但依然难以直接跨越这座水做的大山,再在茫茫大海中寻找目标。
“如果能把它拖到近海,可以创造机会吗?”在海边沙滩上一片混乱的窃窃私语中,修普诺斯再一次对着海盗们的首领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