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总之啊，秋果在漫长的纠结以后，看见以前同班的脸蛋圆圆的刘若兰也站在摊位边上几步的地方，她身上那种与秋果如出一辙的扭捏让“秋姑娘”心下大定，当即装成刚到的样子，有些用力过度地睁大眼，一面向刘若兰走过去一面打招呼。
“秋果？”
刘若兰的声音很小，脸上显露出窘迫的神色。但秋果不管这些，笑嘻嘻地走到她的面前与她寒暄起来。
“你怎么不去拜年？”
“我去了啊，就是那里面闷得慌，正好他们要说我不能听的事，我也就出来透口气。”
“这样啊，那你来这干嘛？”
秋果明知故问。
“我...我...不干嘛啊。”
刘若兰的眼神躲闪，还时不时地朝道路左边瞟上两眼。
见刘若兰不上钩，秋果的心里有些恼，不过她不是那种会知难而退的性格，干脆大大方方地把话挑明。“我们去买点糖吃好吗？”
“呃...好吧。”
牵着看上去不情不愿的刘若兰，秋果的心里又有了勇气。人类就是这样奇怪的物种，会因为奇怪的事情感到恐惧，又因为奇怪的事情变得勇敢。不过，聚群的心理也许正是来自于蛮荒时期遗留下来的本能。既然对生存有益，那就没有什么改动的必要。
虽然小孩子们紧紧地把糖摊围住，但这对比他们高了不止一个头的秋果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她就像一艘在北极航行的破冰船，把形态各异的小孩们挤到一边。唯一让秋果滞留了一阵的是一个长宽高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几次对抗无果之后，秋果就带着刘若兰绕了一个圈子，从两个扎着丸子头，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中间溜到糖摊的前面。
秋果大大方方地从早已和自己熟识的老人手中接过糖，回过头的秋果发现刘若兰依然是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拿钱递给老人，心里有点犯嘀咕。
刘若兰没有钱？秋果的心底这般猜测，没有觉察刘若兰行为中不对劲的地方。
她从包里拿出所有铜元，像是某些包场的阔少爷一样豪爽。“再来点糖，给边上这位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秋果感觉自己就像是小说中的大侠，威风凛凛，银鞍白马...
然而，刘若兰好像并不领情。“不..不用了，反正现在给我也没用了。”她说着，黑黑的圆脸简直快要埋进脖子里。
“哎呀，小姑娘家家的吃点糖怎么了？你大爷我的娃还一起过时，吃糖都吃得伤了嘞！”
听见刘若兰的话，一直不说话的老人终于着急起来，小眼睛睁大到接近有芸豆那么大，双手挥舞起来，就像是在做演讲。
“怎么了，若兰？”秋果把糖接过去，用一个眼神示意老人不要说话，带着刘若兰找了个角落没什么人过的角落。
“没事，你先走吧小米，我还有事要干..”
刘若兰的声音低低的，就好像水流干了的小溪，让秋果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可她又不知道能用什么办法让刘若兰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干枯了的北平不知从何处搜刮出一片落叶，没什么劲的冬风载着它，一面摩挲地面，一面从刘若兰和秋果中间穿过，最后卡在墙角，再也不能动弹。
轻柔而深刻的哀伤啊...
秋果不喜欢那片叶子，不喜欢它身上散发出的死亡的气息，不喜欢它一动不动，不为自己生命挣扎的样子。
她把那片叶子拾起来，放在路中间，可风又马上把它吹到刚刚那个象征着死亡的墙角，看起来，它是不打算离开这个地方了。
你不走，那我走。
如此想着，秋果想叫刘若兰一起去别的地方，不和这些丧气的景象待在一起。
刘若兰已经已经离开了，而且现在已经走到巷子的尾巴上，就像是一条落荒而逃的壁虎。
秋果的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要是放任刘若兰这么离开，也许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看着刘若兰匆忙的背影，秋果的喉咙好像被一块大石头给堵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再见。”最后她说。
命运如流水，时代如流向，枯叶落花，无可奈何。
...
小孩子的烦恼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刚推开院子的红门，看见浅灰的墙和深灰的砖瓦屋顶，揣着超多糖的秋果的心情又好起来。
丹悦宁啊丹悦宁，你说我要不要施舍一点糖给你呢？还是说，我等着你来求我呢？
沉思一会儿，秋果想到了一个好的点子：她可以故意带着糖到丹悦宁的眼前晃荡一阵，也像丹悦宁在饭桌上一样假装看不见别人的眼神，看看那狐狸精什么时候忍不住开口。
她飞快地跑到家中放餐桌的那个大房间，发现里边没人，又到厨房里去找，还是没人。
丹悦宁消失了？
她不会是出门找我去了吧？
要是找不到我，她岂不是回不来了？
不对吧？不对吧？不对吧？她今天中午不是还对我爱搭不理的吗？
...
怀着稍微有些沉重的心思，秋果最终把耳朵贴上了丹悦宁的房门，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里边会有声音传来还是没有。
“南边怎么样了？”一个大概是丹悦宁的女人问。
“还是没什么消息，只是说，好像比前段时间好些..”一个没听过的男人的声音说。
接着，房屋里边传来脚步声。秋果只好赶快带着自己的糖溜走，以免被人发现自己在偷听。
秋果看见一个青年男人从门里探出脑袋，好巧不巧地和秋果对上了眼睛。
“啊！”
还没等秋果有反应，那青年像见了鬼似的喊出声，接着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大概是被身后的人猛踹了一脚。
“你叫什么？条子又不会上这来，大喊大叫的哪儿有..”
“不是！丹姐，我只是没想到你原来...”
“原来什么？”
青年从地上爬起，很尴尬地对着秋果笑了笑，也不回话，一个劲地往门外跑。
“跑什么啊你？说个话没头没尾...”
青年让出位子后，围着红围巾，衣冠整齐的丹悦宁终于有机会从屋里出来，然后，她也正好与秋果对上了眼。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