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丹悦宁挥手向秋果告别。
秋果没有回头。
丹悦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走廊的拐角,心中反而感到轻松不少。
还好今天没下雨,她想,又假装看起了桂花。
其实她不太喜欢桂花这种不明显的小花。
..
灰色的老狗在哭,狼狈地从街角跑过,天空中阴云遍布。但在世界灰暗之时,亦有新生的力量在云层之上积蓄,发出阵阵沉重的雷声。
不知从何时起,一条条国事传遍了大街小巷,一群群民众在酒后咬牙切齿,说出一些让当局忌惮不已的话来。
而这其中,也少不了丹悦宁的身影。
正午,小院的秘密据点。
“这两位就是我们新吸纳的成员,刘恒是钢厂的工人,李梧则是学生,大家可以先认识一下。”
父亲领着一高一矮两人走进了大门,并向大家介绍二人的身份。
“伯清同志和悦宁同志应该已经和新同志很熟悉了,不过作为惯例,我们还是先请二人做个自我介绍。”
...
秋果,被母亲堵住了去路。
“小米,听说你爸教了你打牌?”
倚在大门前的母亲一看见秋果,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小跑着上前来迎接秋果。
“啊是,娘?”
没有适应兴致如此高的母亲,秋果先是被吓了一跳,接着才发出疑问的声音。
见秋果这幅呆呆的样子,母亲先是笑了笑,接着变戏法似的从手上变出一副牌。
“娘快闷死了,秋果陪娘来两把好不好?”如此说着,母亲反倒像个小孩子似的盯着秋果,希望能够得到肯定的回答。
秋果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我还要写作业..”
“哦,娘忘了我家小米还有作业要写,那作业写完以后呢?”母亲打断了秋果的话。
“那..可以啊。”
被母亲的眼神逼得受不了,秋果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那娘就不打扰你了啊,忙完了记得和娘说一声。”
秋果逃往自己房间的时候,母亲在身后如此说。
..
坐在自己座位上的秋果叹出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将《三角学》摊开放在眼前的桌上,奋笔疾书起来。
二十分钟以后,母亲敲了第一次门。
又二十分钟以后,母亲敲了第二次门。
第三次敲门只间隔了十分钟,这次,母亲没有忍住,推开了门。
她尬尬地笑着开口问:“秋果啊,这么久了,还没写好么?”
“还没呢。”秋果很认真地回答道,连头也不抬。“这题有点难。”
于是,又过了一阵,母亲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秋果在写什么。得知秋果在写的是数学作业以后,她干脆大手一挥,告诉秋果不会写就算了,数学这东西是看天分的,没必要勉强自己。
“那怎么行啊,数学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学数学怎么救国啊..”
“你是不是这块料你娘我还不清楚吗?搞快点,你看看,这么久一道题也没做。”母亲指着秋果作业本上的一堆明显不是数字的鬼画符,无情地将她戳穿。
秋果颇有些尴尬地把自己的数学收到一边。“那..我换别的写。”
“小米?”母亲微微笑着看向秋果。
一股寒意划过脊背,秋果立即改口道:“天天写作业没什么意思,我们去打牌吧。”
“真不写了?要是老师问起来该怎么办?”母亲的脸上做出犹豫的神色,“我觉得你说得也对,现在还是以学业为重,熬一熬就过去了。”
“不不不,反正大家都不会,老师也不会说啥。不用管我,我们快点开始吧。”秋果合上书,直接站起了身。
“这..不好吧。”
...
三请三让以后,母亲终于松口,答应与秋果在床的两侧分坐起来。
到这,秋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安下心等待母亲给自己发牌。
母亲娴熟地点了点牌,三张三张地飞快甩成两摊。
“你先还是我先?”她问。
秋果不习惯做选择,就让娘先选。
“这么自信?那我倒要看看你爹都教了你些什么东西?”母亲笑了,先出一张四。
我哪又自信了,秋果想,感觉到压力山大。
母亲的牌技在整个北平城里都是出了名的好,不要说是周围的街坊邻居了,就连常年在赌场中浸淫的赌棍也不敢说自己能在桌上赢过母亲..
这些经验丰富的人都是如此,更不要说是至今以来都只会纸上谈兵的秋果了。
然而母亲的兴致已经起来,输两把又不会掉层皮,秋果也就无所谓陪着她打下去。
倒不如说,如果秋果这个时候选择拒绝母亲才是真的会掉层皮。母亲好的时候好的不得了,坏的时候..虽说算不上伤天害理,但绝对够狠狠地欺负秋果一顿。
秋果认命般地打出一张五。
母亲又用一张七还击。
二人就这么你一张,我一张,一点点地把牌局推向最终。
到最后的时刻,秋果的手上还剩四张,母亲的手上则是还剩有三张。
秋果的手上有大小王十和五,她一咬牙,先出了大王,母亲要不起,她又出了一张小王。
在最后关头,秋果犹豫了一下,选择打出五。
母亲用两张三回击,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秋果也笑了,把手上的十打了出来。“我赢了”她简洁地回答。
母亲的脸上出现了错愕的表情,接着渐渐化为愤怒。“你怎么就赢了?”
还未意识到危机的到来,秋果一指自己打出的十,认真地回答道:“我这是十点,你打的是两张三,三加三等于六,比十小,那我不是赢了么?”
母亲许久没有回应,秋果疑惑地看过去,发现母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打出的那张“十”,胸膛剧烈的起伏。
“对..你赢了,你们赢了。“母亲忽然喃喃自语起来,像着了魔似的朝屋外走去。
“娘,你去哪儿啊?”秋果赶紧跟上去拉住母亲。
“没事,我去找你爹说点事,小孩子别问。”
母亲摸了摸秋果的脑袋,强颜欢笑。
她迈着急促的步子走了,爹和丹悦宁都还没回来,秋果回房写自己的作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