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菲奥拉陷入了恍惚之中,她直勾勾地盯着魔神,在沉默中陷入深思,她在思考……对于魔神所说的话,她在进行很深的思考,艾蕾诺也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便没有着急催促。
恰巧就在这时,艾蕾诺却听见,属于安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艾蕾诺循声瞥去,看见安娜半梦半醒地爬下床,走到自己身边,也蹲了下来。
虽然安娜看起来一头雾水,但她对于突然到来的奈菲奥拉,并未显现出太多‘惊奇’的神色,只是充满疑惑地看向了主人,问了一句:
“艾蕾诺大人,这是……谁……?您和她,这是……在做什么……?”
艾蕾诺见状,转头小声在安娜耳边给出答复:
“安娜,稍等一下,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以后,我再跟你解释清楚。现在,你先躲起来,听话……”
艾蕾诺温柔的语气,让安娜得以放松了心神,但在她听清主人后半段的话语时,她又变得紧张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主人要她现在必须躲起来,但安娜心想,既然是艾蕾诺大人的话,就绝对没错。
于是安娜点点头,跑到了远处的衣柜附近,拉开柜门,躲了进去。虽然说,这并不算是什么好办法,但艾蕾诺不得不承认,躲在柜子里,或许也比四处乱跑更加安全。
艾蕾诺心想,至少在这里,在明面上,剩下的两名天使在进来之后,只凭一眼,是找不到安娜的。恰巧她又离自己很近,如果真的出了事,自己也能及时作出反应,保下安娜。
由此艾蕾诺特意放出部分魔力,将安娜躲藏的那扇柜门,用‘灵能’加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壁,把它暂时给封了起来。
而后她便暂且放了心,转头再一次看向奈菲奥拉,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就这样一语不发地盯着她……在她看来,这个天使值得救赎,值得她花费一点时间,来展示属于神的温柔。
此时此刻,奈菲奥拉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大量的思绪,不停地在脑海中反复碰撞,刺激着她多年以来,所一直维持的‘信念’与认知,她一直在思考着那一句话……
那就是,‘你想不想,有一个家?’,这一句看似简单、普通的问题,却对此时此刻的奈菲奥拉来说,意义非凡。她跪在地上,注视着魔神的双眼,不停地思考着。
她在想,什么是‘家’?她知道这一个字的意义不凡,它可以指代很多东西,但在她过往的岁月之中,她感觉,似乎自己从来都没有家……?
而且,此时魔神所说的话,更是具有着更加深邃的含义,她在说的是——真正的‘家’。奈菲奥拉随之心想,什么才叫……真正的家……?
如果放在今日以前,奈菲奥拉听到这种问题,会不假思索的给出对应的答案,比如:对不起,我已经有家了,我的家是整片天堂、无尽深空,是天主大人伟大的天上宫,是伟大天主所在之处……
没错,在此之前,奈菲奥拉可以对此坚信不疑。她自从在‘光明’中诞生以来,一直到现在,都坚信着一条信念:她是天使,是光之王·米莉亚姆大人的光辉造物,她一生最重要的使命,就是为伟大的天主效力。
凡天主所到之处,皆是圣地;凡是圣地,皆是归宿——这种在天堂里面,近乎铁则一般的信仰,是每一个天使所坚信的、不容置疑的真理。
但在今天,就在这里,在这座属于凡间生物的宫殿里,奈菲奥拉……天堂守备队亲卫队长、涤罪天使、书记官……这个拥有着诸多身份、官职,且原本深深信仰天主的女孩,却在这一刻,产生了质疑。
她看见了两尊神灵,两尊截然不同、互相对立、完全相反的神灵……在她的心里,那名缔造了天堂与所有天使的至高天主,光之王·米莉亚姆大人,依旧会在她的脑海之中,若隐若现地浮现出虚幻的身影。
在那里,她显得慈悲和蔼、温柔亲切,如同真正的‘母亲’一样,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脑袋……但奈菲奥拉却很清楚,那个景象,她一辈子也看不见,永远也看不见……
奈菲奥拉深感心痛,她得不到……她得不到这份温柔……那是假的,是幻想,是她拼尽全力,才能勉强维持不到几分钟的,虚无缥缈的渴望,那不是真的……
而与之相对的,是那尊出自‘黑暗’的魔神,诅咒之神——艾蕾诺·艾利亚斯大人。她如此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她一直温柔、一直和蔼,她几乎是自己所期盼、所渴望的一切,她很完美,太完美了……
以至于,奈菲奥拉光是去直视这尊魔神,都会令自己感觉精疲力竭。她的心里仍然抵触,只因为她从‘光’中诞生,她的宿命是被固定的。
她一边心里想着,她不能这样,她需要实现自己的意义,这尊魔神,本应该是她的敌人……但另一边,心里却又十分矛盾地,产生出了另外一种声音。
那个声音,她听起来和奈菲奥拉自己一模一样,如同心中的回响,一次次地质问着她: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穷尽一生,所最渴望的一切,现在就摆在你的眼前!奈菲奥拉,你在等待什么,你在别扭什么……?’
‘你想要一位伟大、慈悲的存在,为你提供心灵上的慰藉;你渴求着一位母亲,一位慈祥、温柔的母亲,能够如你心中所想的天主一样,给予你所穷尽一生,一直渴求的那份爱意……她,现在就在这里,你却还要,继续逃避吗?’
‘米莉亚姆……她不会爱你的,永远都不会……认清现实吧……你跟错了人,你选择了错误的信仰,这并不是你想要的……你所渴望的一切,从来都不在光明之中,而是在深邃的黑暗之间……’
‘为什么,为什么……你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呢……?难不成,你是如此地畏惧着真相?难不成,你害怕直视黑暗,害怕着在深邃的黑暗之中,找到那最令你痛苦、最不愿相信的真相吗……?’
‘奈菲奥拉……奈菲奥拉……米莉亚姆……她不是你的母亲,她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就连未来也不会是。’
‘你的母亲,你真正的母亲……你真正的归宿……此时此刻,就在这里……’
奈菲奥拉亲耳听见,无数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深处反复响起。它们不停地提醒着自己,试图把已经构建千年的谎言,彻底在她的心底撕成碎片。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浑身上下发出剧烈的颤抖,她以双手撑着地面,仿佛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与折磨。艾蕾诺将此情此景看的一清二楚,她很明白,此时的奈菲奥拉,已经窥见了一丝真相,但她只是不愿接受。
无论是她,还是世界上的其生灵,艾蕾诺都清楚,在窥探到‘真相’的那一刹那,许多生命都会尝试逃避。而他们与‘米莉亚姆’靠的越近,这种反应就越剧烈。
艾蕾诺对此并未过多干涉,只是默默地蹲坐在她的面前,注视着她,期盼着她……在这份痛苦之中,认清真相,找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