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蕾诺躺在床上,再度入睡,经过与莎莉的沟通之后,事件开始向好发展。
艾蕾诺还没有想过,莎莉会如此直白,很明确地对着自己,表明了她对‘长老’们的厌恶之情。虽然说,年轻人和长辈常有冲突,但这份厌恶,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冲突’了。
艾蕾诺半梦半醒,躺在床上,依然能回想起莎莉的话语。
………………
“我……讨厌我的家庭,讨厌我的同伴,艾蕾诺大人……虽然我这么说,听起来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但确实如此。”
“从很小的时候就是,家里的父母,从来都不怎么与我沟通,每天从早到晚,都只关心我的‘成绩’如何。”
“出门前,他们会让我仔细听讲,让我在课堂上听从导师的话。回家后,他们又问我,我今天的学习成果如何,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就是冷冰冰的各种质问,等待着我……”
“我的父母,他们总会和其他长老一起威胁我,说什么……如果我成绩不好,不够优秀的话,我就会被淘汰……到那时,我可能就要被‘除名’,什么的……”
“以前我不知道,所谓‘除名’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看来,或许所谓的除名,就是像我的这个……名为安娜的姐姐一样,被彻底地从家庭中分离出去,再无瓜葛交集。”
“我在课堂上受伤,父母不会关心我的伤势,只会冷冷的告诉我,找点药抹一下,待上几天就会好了。我被外人欺负,父母也只会冷冷地哦一声,他们从来都不在乎我。”
“他们唯一在乎的孩子,只有我的那个姐姐……那个成绩过人,时刻光鲜亮丽,名列前茅的大姐。她总是占着父母的所有关注,我就想是一个替代品,可有可无。”
“所以……我……我不知道我是疯了,还是真的脑子不正常……但是,我愿意接受您的协议,艾蕾诺大人。我……不想再回去了,再也不回去了。”
………………
莎莉·戈尔维雅,是个个性复杂而又悲哀的孩子,这一点艾蕾诺已经知晓。她和安娜一样,都是备用的替代品,可有可无的备胎。
莎莉又告诉艾蕾诺,她其实曾经想过反抗,想过离开家里的那些人,但却始终不敢实践。就像她所说的,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而她第一次出远门,就被派到了魔神面前,来与她做交易。对于这些事情,艾蕾诺在心里反复琢磨,她对莎莉的经历感到同情。
她默默闭上眼睛,准备将这些事情,暂时放到心底,就和其他的琐事一样。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吐息,将自己的心神稳定下来,尝试入睡。
这一次,艾蕾诺又在梦境之中,看见了一些回忆。这一段记忆,让她几乎无法忘怀,那是百年前的某一夜,她独自一人,坐在‘艾利亚斯家’的闺房中,于烛光下静静沉思。
那时候的她,还很年轻。
………………
(*梦境,两百九十年前,艾利亚斯领地庄园*)
夜色已深,在空荡荡的闺房中,年幼的艾蕾诺坐在床头。她拿着梳妆镜,打量起镜中的自己,注视着那对粉瞳,微微一笑。
她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对着镜中倒影自言自语:
“什么时候……我也能长大呢……长大之后,我会不会变得更漂亮,会不会像那些大人们,看起来既优雅,又威风呢……?”
小艾蕾诺轻轻扭动身躯,幻想着未来的自己,满眼写满期盼。她放下镜子,躺回床上,盖上被子,她期待着一场甜美的梦。
她很快闭上眼睛,在梦中酣睡,她透着微弱的鼻息,在床上一动不动。月光映入帘子内部,照耀在她粉嫩的肌肤上,反出洁净的白光。
然而,就在这时,在她紧紧贴合的两张眼皮之下,却有两团黑色的烟雾,宛如细丝一般,偷偷地从她眼中溜了出来。
这两股黑烟,逐渐在半空中定形,化作两个看不见五官的黑色人影,近乎疯狂地晃动四肢。这一过程寂静无声,而小艾蕾诺睡的很熟,完全不知道发生何事。
两道黑影悄然消散,一溜烟飞出门缝,窜到外面的走廊之内。不一会儿,在这座高大的庄园别墅里,便出现了多种器皿被打碎、撞坏的声音。
就这样,时间快速流逝,小艾蕾诺在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在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她照常穿好衣服,收拾仪容,处理好一切之后,重新出门。
她兴奋的沿着走廊快跑,恨不得赶紧找到父母,只因为昨天他们跟她说,今天要带着艾蕾诺上街,去最近的联合王国逛一逛,为她挑选生日礼物。
是的,这一天,是属于艾蕾诺的二十岁生日——神历952年6月16日。本来,这是一个美好的日子,但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
艾蕾诺刚刚走到楼梯口,沿着楼梯向下跑去,准备前往大厅的那一刻……年幼的她,就看见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大厅中央,一片血腥。好几个佣人被开膛破肚、四分五裂,他们的尸体被扔在地上,血色的痕迹染红了大片瓷砖。
肠子与内脏都被撕碎、扯烂,破碎断裂的肋骨清晰可见,很多尸体的面部也被撕烂,露出深可见骨的缺口。艾蕾诺先是震惊、恐惧,而又颤抖着跪倒在地,开始呕吐。
“呕——!”艾蕾诺趴在楼梯拐角,颤抖着不停呕吐,空气中的腥臭味道让她反胃。
艾蕾诺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倚靠着楼梯的扶手,眺望着一楼尸横遍野的惨状。她不敢相信,在自己家里,会发生这种恐怖的事情。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隐约看见,有两团若隐若现的黑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他们站在远处,浑身被黑雾笼罩,看不清他们的真实面貌。
但艾蕾诺知道,这种怪物她已经很熟悉了,它们经常出现,会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远远的眺望自己。
而在这之前,艾蕾诺已经做过很多次噩梦,在那些梦境里,这些黑影会当着她的面,将许多人撕成碎片。但艾蕾诺从没想到,她的噩梦,居然会变成现实……
艾蕾诺颤抖着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黑影,从远方飘近,又以幽深恐怖的嗓音,呼唤着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永远不停……
‘艾蕾诺……艾蕾诺……我们……来找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