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夜晚终将会过去。世间万物无论年轻与否都将要面对次日的阳光，昨天的王瑶只是回家，就快要弄得她散架。那该死的床总是吱呀作响，无论怎么翻来覆去也睡不踏实。她前半夜躺着，后半夜趴着，最后一个翻身滚到了地上。索性就在那里睡着了。太阳给弄撒了一地，搞得房间乱糟糟的。
母亲一推门就开始抱怨，尤其当她发现王瑶正趴在地上，糗态摆出时更是不免得感觉到了头疼。她喊王瑶起床，可呜咽了几声也就没有了下文。母亲扶着额头多嘴了几句就无奈地离开，如果不是周末，她生拉硬拽都要把王瑶从地上拽起来不可。
当王瑶终于睡足了，起床时已经过了正午十二点，炽热的太阳没有因为周末而展现怜悯，反倒是带着恶趣味让世界越来越热。醒在地上的王瑶，发现自己总是在奇怪的地方苏醒。昨天在后车厢，前天则是陈芸家的床。一次次的混乱不堪让她有些迷失了方向，她一时觉得成年人的世界就应该是那样。一时又觉得成年人不可能在束缚中变得那么疯狂。
她起床洗漱，在镜子前看着一副宿醉模样的自己乱得像一只母鸡。睡衣耷拉在肩膀，头发打成了死结，没睡好带来的黑眼圈拖着眼皮缓缓下坠，昨天喝了多少她想不起来了。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偶尔传来阵阵刺痛。她不想要去多想，于是很快又回到了床上。
她本以为是周末就可以不管不顾，可才刚躺下就收到了林佳的消息让她快去一趟。事务所就是那样，抑或者说工作之后就会变成那样。日子永远都在变，永远在按照一个它喜欢的方式推进着。它没有规律，没有方向，只是按照命运的喜好前进而已。如果作为学生的日常就是起床睡觉，学习考试的话，那成年之后的世界就是不停地工作与学习。今天所明白的东西，第二天就会被推翻重来。昨天所信仰的在一个午后可能就会崩塌瓦解。王瑶才那个年纪就必须面对世界的荒诞，想来也觉得无可厚非。
她走在阳光下，想起了林佳与陈芸或许早就见过了那样的光景。她感慨自己的童年是那么的美好，感慨自己生活的环境是那么的让人嫉妒。她一时间有些悔恨自己居然会为了那样的日子而抱怨。一个平淡的学生时代可以带来的是治愈余生的能量。他应该鼓起勇气去谈一场恋爱，分手一次，然后再考好一次高考。他可以去其他的城市走走，去看看世界上更多的角落与文化。他有很多的时间，也有很多的机会，可他都浪费了。
她止步于一家711前，想要再买一瓶酒，或者买一包烟。她以前从来不会那么觉得，无论再累再无聊都不会那么想。如果不是若有似无的头疼她恐怕已经那么做了，不明觉厉的紧迫感升起，太阳正在一点点被乌云蚕食。王瑶加快了脚步，在登上一辆单车之后，她看见天桥上有人正在哭泣。
她看了一会儿，等红灯熄灭之后，她喃喃自语到：“多好啊，还能哭得出来。”
她踩下踏板，感受拂面的微风吹起身后的长发。心跳在加速，连煤团的话都被她忽略了。
“哪里好了？”煤团以人形搂着王瑶说道。
写字楼下有几个大爷正坐在绿化带前抽烟，亭子里的保安正打着瞌睡。偶尔走过的路人是为数不多的生命力，在一个周末的下午什么都慢悠悠的。王瑶停下了自行车，朝写字楼走去。煤团不知道时候又变回了猫，好像只要不被陈芸看见就会特别活跃。“你今天怎么了，发春吗？”王瑶看着不停打转的煤团。
“喵。”煤团回答。
上了电梯，来到林佳事务所。没等王瑶来得及开口，林佳就打断了她。
“什么也别说，饮茶先。”端坐在办公桌后的林佳，压低声音如是说道。
王瑶四处张望，阳光还是明媚，微风还吹过树叶，星期天没有因什么奇怪的事变得不再清闲，大爷们已经下棋而不再抽烟了。王瑶重新看回林佳，半信半疑地绕过沙发坐下，接着拿起茶杯。
“哼哼。”林佳供着手说道。“宿醉了是吧？”
王瑶强装镇定：“怎么了？”
林佳站起，她边走边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一旦宿醉了第二天我就喝茶。昨晚要是给酒喝吐了，第二天就也会给茶喝吐。”
“噗！”王瑶一口喷了出来。“那你还喝！我就说你怎么会好心给我解酒！？”
“别急别急嘛。”林佳挥了挥手。“这不是没说完嘛。”
“你最好是有事，我告诉你，不让今天我让你飞起来！”
“茶呢，确实能解酒，只是我老是喝太多，这都怪臭狐狸。”
“你最好是。”
“其次呢，是最近生意有点不好，需要多点动力，不然要入不敷出了。”
王瑶放下了茶杯，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震惊走向林佳。她先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接着又摸了摸自己的。她抱着双臂，须臾：“也没发烧啊？”
“不是！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这个臭徒弟！”
王瑶双手一摊：“师傅不是一直这样吗？干个投机倒把的事情，却总是包装的像个正经事。好像一直在赚钱，其实早就连底裤都亏穿了。之前之所以没有这种入不敷出的感觉，因为居家办公没有办公成本，现在换到这里来了，当然就会变成这样啊？师傅怎么现在才发现啊？”
林佳伸手去抓王瑶的脸，却被反手抓住。
“松手，松手。”
王瑶松手。
林佳继续：“你是真把我当白痴啊？我说的没钱，不是说我马上就要饿死，负债逃亡国外了。我说的是，我现在兜里有点缺钱。”
“没钱。”王瑶急忙回答。
“我不是在找你借钱！”林佳急得拍起了大腿。“我找一个比我还穷的小屁孩借钱，是我脑子有泡，还是你脑子有泡。”
“你再骂！”
林佳忍住怒气拿起茶杯，温暖的感觉让她不稍微消了消气，可王瑶那副看不起她的嘴脸还是让她差点捏碎了杯子：“我是想说，我们得加把劲了。最近行情明明很好，却一分钱都没收上来，为什么？因为委托，全部都是接了完成不了。之前那神龛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怕是这里面的委托都和灵有关，更有可能的是，全部都和同一个灵有关。”
王瑶单手叉腰改变了姿势，她问到：“你怎么能确定。”
“我确定不了，是一种直觉。这次的敌人非常强大，我们上次可都差点死在那儿，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确实记不太得了。”王瑶挠了挠头。
“不是...算了。反正，事情变得很复杂，我需要钱，有人需要解决问题，你也需要...”
“停停停，不要把我卷进来，我已经暂时性的和自己达成了和解，当下就是好好结束这个学期，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王瑶。”林佳站了起来，眼神倏地严肃了起来：“你以为你的事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怎么讲？”
“这座城市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而这一切都是从煤团的出现开始的。”
“你在怀疑这些和我有关？”王瑶蹙眉。
“不不不和你身边的那个可怖存在有关，她正在吸引危险，我想不用我告诉你也感觉到了。你认为你可以独善其身吗？”
王瑶只是稍作犹豫便回答道：“确实，可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是个学生，就算在你们中间，我也是最弱的，甚至连芸芸都不如，我能改变什么呢？师傅你说得很好，就像是一种宏大叙事，我们应该守护，拯救，改变，为了别人，为了明天。可是我们都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可能不是那么普通的普通人而已，能做得有限，只有在看得见地方帮上忙其余的就没了。”
“这才是我叫你过来的原因啊呆瓜，我是你的师傅，我总得教你一些什么东西吧。”林佳将沙发上的茶杯再次递给了王瑶：“人啊，总得有些时候觉得自己比天高，比海大，没点心气也就没有了精气神好像肾衰似的，这怎么成，别还没来得及折腾就把青春都浪费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你这么年轻就该干点年轻人该干的事情。去犯错，去吃屎，去大胆的面对自己的未来。输了赢了不要紧，别到了80岁后悔自己咋年轻时那么窝囊。”
“我看师傅你就挺窝囊的。”
“那也得是没有过去那么窝囊了，现在在这里能有这个烦恼就代表日子其实在变好的。叫你过来一个是想pua你让你做我的牛马好好工作，另一个就是刚刚的事情，让你多点年轻人的样子看看陈芸，再看看琦琦，两个模板就看你自己想变成什么样。”林佳又坐回了办公桌后。“好了，现在怎么说。帮我调查你们学校的佛像吗？”
“我不要，我才不要当你的牛马。”
“啊这...”
“当然要是加钱的话那就另说。”
“可是...”
“今天可是星期日啊！你干什么工作啊，星期天都不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