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肚子疼，逃了晚自习。蹲在马桶上的王瑶正查看手机。林佳发来的定位是一张手绘地图，满是涂鸦与混杂着洋屁的奇妙标语，比小学生的鬼画符强不到哪里。
“你怎么不在上面写满片假名？”王瑶给林佳发去消息。
“我要是会的话我就这么做了。”林佳附上了狐狸表情包。
“？”王瑶回答。“你不会觉得我是在给你建议吧？”
“不是吗？”
“？”
王瑶咬紧牙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久又放下手机。
“瑶瑶？”陈芸的声音穿过了隔板门被王瑶听见，她一定是寻着王瑶的动静便追了上来。怎么摆脱老师的她不知道，反正比起王瑶陈芸总有办法不上课。这点王瑶佩服极了，毕竟换做自己两天不上课一定会被之后的课程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在。”
陈芸推开半阉着的隔板门，笑着说道：“嘿嘿，怎么上厕所不关门啊？是在等我吗？”
王瑶眨了眨眼：“你看我哪门子像在上厕所？”
陈芸挤进了隔间，顺手关上了门：“所以这次又是什么事？”
“佛像，和前几天差不多。”
“琦琦不是已经把那尊佛像的灵给驱散了吗？”
“嗯，但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似乎是某种结界。”
“结界？”
“嗯？”
陈芸思索片刻捏了捏王瑶的脸。
“好捏。”
“干嘛啊？”王瑶缩了缩身子。
“就想要捏捏看，离得这么近又是厕所，像是某种奇怪的漫画展开。”
“那你也给我捏捏看。”
“好啊。”陈芸凑近了身子。
王瑶伸手，忍着不知从哪里来的羞耻感，终究是没好意思下手，她喊到：“不是，话题跳这么快吗？！”
“所以什么是结界？”陈芸摆正了姿势。
“我也不大清楚，似乎是为了震慑什么很凶的东西。”
“所以不是地缚灵？”
“不清楚，目前我们所遇见的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行动能力，即便是那些鸟怪，还有那个肉球，都似乎离不开与自己有关的区域。但这次的对象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芸芸就没有那种既视感吗？好像在很多地方都感受过类似情绪，有什么东西压在肩膀上，或者说被盯着看。”
“不清楚，但如果林佳说这事儿是这样，那八九不离十就是对的，她那人是很不靠谱。但诚实这块我是决定信得过的。”
王瑶将手机上的地图递给了陈芸，她继续道：“那你可说得太对了，你看看这个。”
“这啥啊？”
“地图，说是在学校里的结界。”
“等等。”
“嗯？”王瑶抬头看向林佳。
“我现在有个疑问，如果这些结界的存在是为了镇住某些东西，那我们干嘛要驱散它？”
厕所的白炽灯一灭一亮。王瑶看向陈芸，陷入了片刻的呆滞。她没有拿回手机，只是在思绪中选择了沉默：“对啊，师傅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过这事儿啊。”
跟随看不懂的地图，走错了五次，其中有两次都害得二人差点给抓回去上课。另外三次则差点直接闯入了正在上课的教室。等王瑶意识到地图所指的是三楼的教师办公室时，她早就对林佳怀恨在心。在离开厕所之前，她们打了一次电话，林佳情绪激动的解释了半天，一半的内容陈芸与王瑶都没听懂，而另一半又听着站不住脚。没人知道她到底想要她们干嘛，直到煤团顺隔间门跳入王瑶的怀中，她们才终于弄得一知半解。她告诉她们，破坏结界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一个房子要是五行全缺，再多的人身木牛也压不住一个恶灵的诞生。
从那时起王瑶才终于得出结论，她们不是在做蠢事。而是在帮前人收拾他们所犯下的蠢事，它们什么也没有做好，只是把原本就很坏的事情弄得更糟。无论他们所期望镇压的东西是什么，它现在一定很不开心。王瑶看着漆黑一片的职员室，想起学校里那不存在的楼层。她可不想面独自面对什么奇怪的灵，尤其想到上次在厕所里差点死掉的事情。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她恐怕就会成为第一个淹死在马桶里的魔法少女，无论是生者还是死者都会嘲笑她。社会性死亡，而且是全方面的。想到那儿王瑶又打起了冷颤。
穿过几个办公桌，在房间的尽头有一座神龛。香檀上插满了烧完的线香，满是香灰的果盘，显然是常有人参拜。王瑶之前就听说校长根本就不信鬼神，他那么做也只是听风水先生说学校的风水不好。显然，那风水先生说得一点没错，该死的地方从上到下都是怪异。如果不是那样，王瑶也不会被煤团缠上。一股怨气穿过王瑶的脑袋，连陈芸都察觉到了。她拍了拍王瑶的肩膀，只看见王瑶紧缩眉头，做出“嘘”的手势。她低声说道：“安静点，现在这样要是给发现了，就不是给恶灵揍一顿这么简单。那可是请家长的事情了！”
陈芸想要说点什么，可那份震惊还是让她开不了口。“原来瑶瑶比起怪诞更怕家长啊...这么现实的人到底是怎么给这些东西缠上的...”
王瑶捧起神龛上的圣杯，按照林佳的指示参拜了三次。她双手合十，叩首，伸手，攥拳。在像是接住了什么东西之后，尽可能轻的抛下圣杯，得来的只有阴筊。也就是否定、愤怒，或不宜行事。三次过后，不顾可能造成的后果，点上线香。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奇了个怪了，上次在那酒吧地下，我们啥都没做就发生了怪事。这次怎么做全套了都什么没发生？”转身向陈芸发问。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要不再问问林佳？”
“不可能啊？这里又不想之前那个地方一样，有一堆什么黄纸给它封了起来，这看着就是个普通神龛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那有没有可能，它就是个普通神龛？就是林佳搞错了？话说瑶瑶到底是怎么看懂林佳的地图的？”
“我当然，看不懂啊，瞎猫碰死耗子。”
也就在那时，王瑶手机又一次响起。光亮照出了大半个办公室，被推开的门伴随着开关的“咔哒”声，让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一个穿着POLO衫的男人捧着个热水壶站在门口，他推了推厚重的眼镜。看着在神龛前快速摆弄手指的王瑶，他叹了口气，缓缓推开工位前的椅子然后坐下。他喝了口热水，做了个让二人过去的手势。等她们都到了跟前，他终于开口。
“说吧，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在晚自习？”
王瑶犹豫了半晌才组织好了语言，她抬起手，刚想说话就看到林佳的消息说道她搞错了。停滞的手让她忘记了要说些什么，重新看回班主任时只感觉到冷汗顺着脊柱，缓缓流下。她惶恐地看向陈芸，看见的只有一双回避的眸子在往窗外撇去。
“我...哈哈哈，是我们啊...这个。”
陈芸开口道：“报告陈老师，我们是在拜神。”
“拜神？”陈老师放下了热水壶。
“嗯，拜神，我们听说我们学校的神龛很灵验，就想过来试试。”
班主任看向了神龛，注意到那里有一根刚点上的香。他看回陈芸，之后王瑶。一个紧张，一个又松弛。把人当傻子，也要有个限度，他一边想一边蹙起眉头。
“好了，知道了，明天把你们家长叫过来。”
“对不起陈老师，求你了别叫家长啊。”王瑶说。
“别什么别？你看看你们在干什么？逃课，闯职员室，玩火。这都找的什么烂借口？你们两个明明都是好学生，非得这样图个什么？现在好了事情闹大了，知道道歉了？”
“要不给他打晕了，我们跑吧。”陈芸在王瑶耳边轻声说道。
“你们再交头接耳试试？”班主任的呵斥让陈芸又拉开了与王瑶的距离。“你们两个真是想把我气死。这样吧，要是不想让我叫家长，就给我写检讨书去。”
“不要。”陈芸抢答到。
“喂？”王瑶找补到，“好的陈老师，我们这就回去写检讨书。”
“我不要。”陈芸重复道。
“不要是吧，行，那我现在就给你们家长打电话。”班主任一气之下站了起来。
“不是？芸芸？”
“但是我可以帮老师一个忙。”
班主任停下了动作，推了推眼镜。“什么忙？”
“你想的那个。”
“那个吗？”
“不是，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给我把话说清楚。”王瑶狐疑地看向陈芸。
“你终于是同意了那个事情了吗？”班主任说。
“不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要再说让人误会的话了好不好啊。”王瑶继续说着。
“嗯，想了想其实也挺好玩的。”陈芸说。
“那太好了，现在就开始着手吧。”班主任转身向抽屉而去，在那漆黑一片中，王瑶有种不妙的预感。可那种不妙似乎和言语中的误会没有半毛钱关系。它一定和往常一样，一点道理都没有。林佳的消息又来了，王瑶一点也不想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