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光照在王瑶的脸上，绝望也一样留在了那里。她不敢直视眼前的大哥，因为她所说的一切都是胡编乱造。如果真就是去山上散步，然后发现了尸体，那她早就被放走了。可她哪里是去散步啊，差点一把火给山烧了不算，莫名其妙的挖出了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还和一个奇怪的有钱女人一起穿着奇怪的衣服，在人家坟头喝酒蹦迪。变成美人鱼名场面，那都算是轻的了，被当成奇怪的人甚至说案件凶手抓起来都不是不可能。要知道，给魔法少女打条黑框在眼镜上，那其实和被抓的变态也没有什么区别。她们才没有什么特权，反倒是说在法律上她们全都是违法乱纪。王瑶低下了脑袋，一时间感觉眼眶又热了起来。
“你一个孩子看到这些一定很害怕吧，我们当然能够理解。”大哥放下了笔记本说。“你先冷静下，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发现它的，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对死者也一样。”
王瑶醒了醒鼻涕：“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得先回到山顶上。报案的是麻薇，打电话的也是。一开始她们就没有商量，麻薇作为几人的长辈，几乎是理所当然的接下了报案的事情。陈芸与王瑶只要回家睡觉当没事发生就好。是啊，事情本该如此。结果前一秒还点头同意，后一秒一个电话就打地像是晴天霹雳。魔法少女协会正在调查城市中的乱象，那个极度危险的灵又有了动静要麻薇前去调查。她其实也不想干，尤其是当她刚刚才完成工作。身心俱疲的时候，她也想要回家休息，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把之后的事情都丢到第二天。可偏偏那接线员，语速很快，很慌张，怎么听都不像是个轻松工作，闹得麻薇也有些不悦。她简单询问了几句之后，表情也随之凝重。
几次点头之后，麻薇挂断了电话。她拍了拍王瑶的肩膀，说她应该成为一个大人了。王瑶不解，刚想要发问就被麻薇一句“做事一定要有始有终”给堵上了嘴。狡猾，王瑶想。她看向陈芸，陈芸却微笑着告诉她之后约了乐队排练，她也没办法只能让王瑶加油。痛苦如便秘，窜上了脑门。王瑶还在不停地说，试图改变她们的想法，随着警笛声越来越近，二人也急忙跑向了下山的路。
陈芸留下一句：“如果排练，结束了瑶瑶还在派出所的话。那我到时候就去找你。”
“那可不可以现在就来找我，别去排练了。”
陈芸边跑边喊到：“不行，早就和她们都约好了。”
于是乎，王瑶就落得了个热心朝阳群众的称号。她可从未想过人生中的第一次派出所之旅，会是如此震撼的事情。她可不像陈芸一样，总是有些离谱事迹。一直到长那么大为止，她才知道原来派出所里的烟味，也不比其他什么地方小上多少。刚刚做笔录的大哥，又开始向着王瑶发问，那一问就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一时间让王瑶以为自己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她应付着，头发都快给薅没了。
笔录做完时已经是深夜，后山的现场被封锁，想必明天就传遍一整个校园。王瑶倒也不想把事情弄得沸沸扬扬，可若闭嘴不谈那尸骸恐怕只会滋生更多怨恨。她望着远处的山巅，陷入了沉思。每次任务结束她都会反思自己，但每次的反思都又像是原地踏步。
她变了吗？日子变了吗？明天变了吗？是好是坏，是对是错。她每次都不知道。
时间可以给出所有问题的答案，但时间同样也在杀死每一个人。莫名的紧迫感让她想起了煤团，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脊椎而上让她打了个冷颤。如果说世上有那么多怪力乱神无法理解的事物，那或许就连她对煤团的理解也不过是趋于最表面，最敷衍的一层。她曾经在书中读过，当然那些书也不是正经书，只是一些来自过去的无聊故事书。故事中说，面对天外来客，那些人类无法理解，无法解释的天外来客，只是看上一眼就可以让人陷入疯狂，或者更可怕，更不可描述的事情。
王瑶觉得那样的故事很扯，很垃圾。像是一群三流侦探小说，最后无法做出解释，于是就故弄玄虚搞开放式结局。可那一刻王瑶又觉得那样的故事，或许并没有错。世界上就存在许多，无法解释，无法用文字或语言表达的事物。就像突然生长的山，隧道里的鸟儿，佛像前的看客，厕所里的鬼魂，等等事物。
它们都无法被科学，被人类所认知的方式解释。它们明明与人们共生，却鲜有人发现它们的存在。她很后悔自己与煤团做出的约定，因为在夜色中她感觉到了自己可能也已经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是个陷阱，煤团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她定睛看向夜空，星河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她知道，那是煤团惹得鬼。但那到底是实际发生，还是幻觉，只有等待可以说明。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吗？”王瑶朝夜空问起。
“███”一个声音穿透了一整座城市。
“你还在啊？”骑着电瓶车的琦琦停在了街角，巴斯特跳下了车，琦琦也脱掉了安全帽她说，“给你带了点吃的，陈芸叫我带的。”
“她怎么自己不来？”王瑶回头看向琦琦。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啧。该死的女人。”王瑶皱着脸说道。
“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有吗？”
“嗯，有什么心事？”琦琦递给王瑶便当之后就自顾自地坐在了绿化带前。
“琦琦姐不用上班的吗？”
琦琦摇头：“已经换班了哦，总不可能一个人干24个小时吧，那会死人的吧？”
王瑶也坐到了琦琦身旁，一边打开便当盒一边问：“琦琦是退休了吗？”
“退休？！怎么可能，我现在退休不干，我不得饿死吗？”她摸了摸王瑶的额头。“也没有发烧啊？是不是今天的事情太刺激了给整糊涂了？”
王瑶推开琦琦的手：“胡说个什么呢，我的意思是琦琦是不是魔法少女毕业了。”
“你瞧你这话说的，小心我揍你啊。”琦琦微笑着回答。
“啪”的一声，王瑶掰开了筷子。她夹起一口米饭，送入嘴中：“好吃。”
“不是我做的，所以你这么说也不会转移话题的哦。”琦琦伸手向着便当里的炸虾而去。
王瑶想要躲闪，可动作还是慢了一些。
“啊...知道错了。”
片刻后，琦琦又点上了烟。七星的包装从蓝色变成了白色，烟头也一样变得比之前更粗。王瑶下意识地拿出了陈芸给她的防风打火机。躁动的火焰声，让烟头一下就烧红了。琦琦有些错愕地看着王瑶问她为什么会带着打火机。王瑶本来想解释，自己的能力似乎是把手头上的所有东西都变成魔法道具。但想了想，听上去太鬼扯了，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靠！陈芸偷我打火机！我就说它怎么这么像。”
“诶？那琦琦要拿回去吗？”
琦琦抽了口烟，歪了歪嘴，她看向王瑶的眼睛，然后便当。
王瑶急忙将便当挪走。
琦琦又抽了一口：“算了算了，当送你了。这样也变相多了个打火机。”
“琦琦难道很容易丢打火机吗？”
琦琦点头：“对啊。”
“那你还买个贵的干嘛啊？！”
后来琦琦解释说是佳佳事务所的工资让她多了些闲钱。若是与以往一样，的方式做魔法少女的话，她一定还是会过一个悲惨的生活。结伴而行的日子让她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当然区别也在于，这一次她真的得到了应有的报酬。她看向置于高处的派出所三个字，又一次把烟递到了嘴边。
“唉，所以你刚才到底在为了什么而不高兴啊。”琦琦用绿化带前的大理石熄灭了烟头，接着又起身把烟蒂丢到了派出所门前的烟灰缸内。
“你先说你干嘛非得用绿化带灭烟？”
“哎呀，坏了忘了这是派出所门口了。”琦琦停在了半路。
“这到底有什么关系啊？”王瑶斜眼看着琦琦，而琦琦只是耸耸肩。
“哎，随便啦，怎么样都好，反正日子能过就好。”
“什么歪理啊...”
“走吗？”在王瑶跟前，琦琦说。“我开电瓶车送你回家。”
“听上去很矬。”
“没办法，很穷，买不起摩托车。”
戴安全帽，坐上后座。王瑶搂着琦琦的腰，听见发动机转动的声响。巴斯特一个晚上都出奇的安静，这使得她有些意外，可当看见琦琦都打起哈欠时。她才意识到，时间早就已经过了午夜。困意的袭来她也感觉到了，只是那先前的低语有一次让她睁大了双眼，冷汗直冒。
驶过停在路旁的警车，在红绿灯前琦琦开口：“王瑶，你知道吗？”
“嗯？”
“澳大利亚的麦田怪圈可不是来自于什么外星人之手。”
“我知道。”
“哦？那你知道，它们到底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
“嘿嘿，澳大利亚的有合法的罂粟田，用来制作吗啡等止痛类药物。澳大利亚闲逛的袋鼠，有时候会闯进去，它们刻意踩碎了几株让自己陷入了兴奋状态。”
王瑶朝着琦琦探出脑袋：“啊？袋鼠会吸毒？”
“嗯哼，很夸张吧。吸了毒的袋鼠，会有很多匪夷所思的行为，比如说兜圈。久而久之被他们踏过的路径就变得平摊了起来。从微信地图上看，就像是一个个怪圈。”
“这都啥啊？！”
“嘿嘿，世界，很神奇吧。”
“你都从哪里知道只写的。”
“瑶瑶难道不网上冲浪的吗？”
他们驶过红绿灯与天桥，王瑶只感觉到了滑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