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麻烦...”
艾米莉松开手,任未拆封的信件飘落在洗的有些发白灰色床单上,疲倦地把头埋进被褥。
从幼至今,艾米莉对王宴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十年前。
那时,她恰巧六岁,按照帝国的法律已经能作为家族的正式继承人,名正言顺的参与各式各样的场合与宴会。
得益于公爵继承人的身份,艾米莉在公共场合虽说总是遭到贵族冷眼,但...他们好歹在言行举止上还保留着“虚假”的尊敬。
对于从未了解帝国习俗的外域人而言,这类景象或许很...别扭。要放在他们的故乡,希斯特里亚估摸早就被底下虎视眈眈的封臣给撕碎了,哪还会是这种情况?
更别提,这还是那个以力量唯尊的帝国。
但,艾米莉有必要解释一下,帝国强大的根本并非掌握多么强大的“暴力”,而是源于先祖立下的律法。这套法度,历经数位明君与贤臣的持续磨砺与优化,犹如源头活水,为帝国的崛起注入了不竭动力。
不过,有利必有弊,帝国律法起初由皇室与六贵族协商制定,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维护他们的统治。其中被视为“禁忌”,永远不可修改的部分,则以至高法的形式确立了皇室与六贵族不可撼动的地位。也正靠着这套法律,艾米莉的家族才能在数百年的变迁中始终吊着一口气,不至于完全泯没众人。
然而,在十年前那场王宴上,她却遇到了生命中第一个有胆量当着众人的面,把她粗暴按在桌上的男孩。
一位信奉“魔法治世”,极其典型的“贵族至上主义者”。出生于国内显赫无匹的世家,天赋异禀!他是...一位坦格里斯,这个国度尊贵的二皇子。
多亏了她,艾米莉每次宴会都只能戴着兜帽,端着盛满盘子,缩在暗处给两腮塞得满满的,活成活生生的人形松鼠。
艾米莉侧过身,撇了眼衣橱,里边还挂着她去年宴会套的黑斗篷。
想必今年,也会如往常那般简单的度过吧?虽说有听到八卦,说是三皇子“维克”受邀,从西方前线紧急赶回来。不过...估计也闹不出多大的波浪。
毕竟...当朝主政的皇帝可是那位血皇帝。
比起宴会,艾米莉更烦恼正午碰上的邪教徒。
腥红教团,信奉匿藏于位面之外的“异神”腥红之母,作为帝国当下阴影世界最猖狂的势力,曾一手主导七年前的血色之灾,将“德莱恩领”以及前去讨伐的圣战军几乎全部歼灭。
圣律教“东方教团”的高层在此事件中遭到彻头彻尾的清洗,被誉作“穹顶之剑”的圣教骑士团也在讨伐邪神子嗣的战斗中近乎全灭,元气大伤;刚继承德莱恩公爵的叔叔,被迫搬离故乡,重新定居帝都......而蕾娜则在那场灾变后,逐渐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就像今天,明明无法从表情看出一点破绽,神情看似冷静,可行为举止却丝毫不符合她平日谨慎的作风。做事风格就如她指尖燃烧的烈焰,过于鲁莽。不仅没绑上格恩小姐的忙,反倒添了不少的麻烦。
“这样的蕾娜可不正常。”
艾米莉轻轻捂着额头,微微调整了睡姿,头部一侧,恰好与菲儿那张精致的娃娃脸相遇。
菲儿跪坐在地板上,身体前倾,眼眸紧盯着她,仿佛要用目光锁定住每一个细节。
“怎...怎么了?”
艾米莉下意识攥紧衣襟,朝后缩了缩,开口有些结巴。
“主人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菲儿以一种关切的语调轻声询问道。
这让艾米莉微微一愣。
从认识起,这只粘人的猫咪就陪伴在她的身旁,对她寒暄问暖。
只是...如同蕾娜一般,艾米莉从来没法看透这小家伙内心。她的眼睛清纯的简直不像话,水灵灵的不掺杂任何杂质,就如同一张白纸等待着外人任意涂抹。
都说失忆的妹纸像张白纸,大概指的就是菲儿这种吧?
“没什么。”
艾米莉撒了个小慌...甚至根本算不上谎言,只要瞎都能看见她回来时身上粘着的血液,根本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然而,艾米莉撒完谎后菲儿真的没有再多问。这要放蕾娜身上,大概早蹦起来把她按在床上,强行逼供了吧?
艾米莉莫名感到有些小失落,回过神又嘲笑自己矫情。她是什么鬼?小女孩傲娇吗?
艾米莉再度把头蒙进被褥。粗糙的麻布搓过皙白光滑的面颊,带来的感觉有那没么些奇怪。
她有些担忧蕾娜回去做傻事。
七年前,东方教团倾尽鲜血都没做到的事,她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又能办到什么?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腥红教团会袭击格恩小姐呢?
对哦,爱丽丝小姐有说过,大致与大半个月前发生在书店的命案息息相关。
那时,追杀她的人...原来是腥红教徒吗?
追杀者的身影与金面具重叠,总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她以为腥红教徒全是资深“血肉”专家呢。没想到,还有正儿八经的魔法师。
哦,她没记错的话,当时对方是打算掠走菲儿来着。
等等!掠走菲儿!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揪住。
她扯下身上的被子,紧张地环顾四周,然后目光如同被磁铁吸引一般,定格在了菲儿的身上。
如果...如果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掠走菲儿,那是不是意味着......
艾米莉的心中开始飞速地思考,各种可能性和后果在脑海中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她试图理清头绪,但心中的恐慌却像是一股不断上涨的潮水,将她的理智淹没。
咚咚咚!
突然间,像是印证她的猜想一般,狭小的房间里猛地响起了一连串沉闷而急促的敲门声。
这声音如同重锤一般,一下下地敲击在她的心上,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她的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的心被恐惧紧紧攫住,迟疑着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门后缓缓露出的,会是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金色面具。
然而...
菲儿并未察觉艾米莉内心的恐慌。制止的话语梗在喉间,菲儿慢步走到门边,在艾米莉惊恐的目光中旋转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咔嚓!
......
金面具掠过门口的女仆,目光径直落在屋子的主人身上,勾起嘴角。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