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视频中的少女如此问道。
虽然她双眼紧闭，面前也只是回收室中的恶趣味监控头，但屏幕后的松本契助却依然有股被锐利视线直刺心脏的感觉。
没人教过你用问题回答问题很没礼貌吗？你妈妈的凸肚脐！
有点被吓到的松本腹诽着，却没有如此骂出口。
他尝试摆脱醉意，认真处理这个麻烦，暂且先稳住她：“我……我是这间回收室的管理人。”
“名字？”
“一桥又三郎，叫我一桥就好。”
骗子！
夏砾轻轻点了下头，说道：“好的，一桥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什么意思？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
还在半醉的松本一时之间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又有点愤怒。
但他还是耐下性子，问道：“抱歉，你指的是……”
“唉。”
“我通常并不是很有耐心，但对需要被宽容的人向来不吝啬。”他话还没说完，夏砾就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轻轻摇头，“你的逻辑思维能力是否受到了……挑战？你还需要多长时间？需要我直接告诉你答案吗？一又三先生？”
你小子！
啪的一声，他手边的酒杯被摔了个粉碎。
我，松本契助，稻叶会三年中坚舍弟，五年忠心若众，什么时候受过外人娘们儿这种委屈？！
一桥又三郎先……不，松本先生他，红温了！
但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两个手下，没有直接发作。
松本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压着怒火，继续假惺惺道：“……我明白了，看来我们的植入物回收室不小心对小姐您造成了伤害，我为此深感抱歉。”
“我们愿意为您提供后续的医疗服务，比如一对新的眼睛，用来完全消除这次不幸的误会所造成的影响，这样您是否愿意原谅我们？”
松本寻思自己已经装得够有诚意了。
“呵，就这？”夏砾轻蔑地回应。
松本脑门青筋直跳。
“我们还愿意提供一笔巨额赔偿，由您开价。鉴于您现在行动不便，这笔赔偿将会与前往您位置实行补救措施的医疗小组一同到达，您意下如何？”
反正松本压根没打算赔偿，送过去的人也只可能是打手，她开什么价都可以先答应下来。
“不，不够。”
夏砾连数字都没提，这倒让松本开始好起她到底会狮子大开口到什么程度了。
“第一，我不认为这是个误会。”夏砾朝摄像头竖起右手拇指。
看到这，松本挑了挑眉。
“第二，我要宰了你们。”然后，她歪了歪脑袋，用拇指狠狠划过脖颈。
靠，找死啊？
松本都气笑了。
“噢，我好怕哦，一个关在屠宰场里瞎了眼又被开了膛的蠢裱子，连出口密码都不知道，还想宰了我？我这就催一催已经在路上的兄弟们快点赶过去给你杀好不好？”
是的，确实有一队披坚执锐的若众正在前往夏砾所在的回收室，准备平息乱子。
松本打开了地图，上边的一条路线被着重标记，箭头从起点生成，前往终点消逝。有个倒三角标志正沿着那条线前进。
那意味着他的人正沿着预定路线朝回收室赶去。
看到员工倒地又确认自己没眼花后的松本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人马。跟夏砾扯那么多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和瞧瞧她的底细罢了。
但松本现在没心思再扯下去了，他觉得这女孩就算之前再厉害，现在能被当成尸体送进回收室也必然是强弩之末。
那两个技术人员本身就不擅打斗，被人反杀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毕竟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俩夜路走多终于撞了鬼罢了！
哼，不过是炸毛的野猫在朝恶狼虚张声势……我又何必跟她置气？
回收室的大门由钢铁制成，沉重到需要电机辅助开启。进出不需要钥匙，全靠小键盘输入密码或上级权限远程解锁。
她现在就是只困兽，只有引颈受戮这一选择！
想到这里，松本之前被激起的怒火平息了不少。
他关闭地图，再次回到监控界面，却发现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贴到了摄像头面前。整张脸占满了视频画面。
然后整个摄像头被她拧了下来，画面信号就此中断。
松本手抖了一下。
她很漂亮，就算伤口狰狞，就算隔着屏幕，这样赤着皮肤凑近也足以令人心跳加速，血脉贲张。
但松本他不是心动，他是又被吓到了。
……
回收室里，夏砾抱着怀里的摄像头，轻轻抛了抛。
重量不算太大，可以一直抱着。
她刚刚和所谓的一桥先生扯那么多，也并不是单纯地发泄情绪或者惹对方生气，她需要对方保持说话来确认这个设备的位置。
他说我需要一对新的眼睛，是个瞎子，但我压根没提过自己现在看不见……附近应该是有什么图像采集设备在工作，大概率是个监控头。
这么想着的夏砾，在和一桥又三郎东拉西扯的时候，爬上墙边的桌子，踮着脚扭下了一直哔哔赖赖的那玩意儿。
她摸到手之后才发现，这玩意儿的确是个监控头，左耳后方和颅骨底部甚至还保有多余的数据接口，怕不是直接用某个可怜家伙的脑袋直接改造成的设备。
太恶趣味了，真变态。
没得挑，只能借你人头一用。
想办法利用现有材料连接上人头之后，夏砾发现这玩意儿只是套着一层颅骨跟合成皮肤的壳而已，本质上是个电子设备。
她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玩意儿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活着的话，她用着也是会感到难过的。
虽然知道有人的尸体在死后会遭到这种亵渎也同样令人不快，但被玩弄尸体总比活着被改造成这副鬼样子好。
那还不如死了。
夏砾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做到即插即用的，但她模糊地感觉自己应该是靠某种本能当场理解了摄像头的工作方式，并在自己的操作系统内编写了一套类似驱动程序的东西。
记忆混乱的她说不上来为什么。
就像……就像人类使用自己的肌肉群做出某种动作一样。
夏砾突然想起了姐姐。
准确说，是坐在姐姐怀里的某个平静午后，她手把手地带着自己在键盘上敲击，最后看着屏幕上蹦出一行字符。
“Hello World……”
她轻轻念出口，然后启动了怀中的头颅。
>//视觉系统重启中
>//视觉系统已上线
>//已检测到信号Head_9输入
>//是否选择信号Head_9？
是。
夏砾一片漆黑的视野中开始出现许多纯色噪点方块，一张静态画面帧从上方延伸至下方，随后另一张画面以更快的速度覆盖并延伸。
画面之间的覆盖刷新如此反复循环，越来越快，直到无法观察出不自然的卡顿。
最后，夏砾伸出右掌，在眼前握成拳。
她终于再次看到了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