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抱着头颅的少女跨过躺在地上的死老周,径直走向房间里的大冰箱。
她饿坏了。
术后禁食?管他呢。
他们肯定没给我麻醉,我也不在乎手术创口,放松下来后才觉得自己腹中空空到前胸贴后背,先吃点再说。
她打开冰箱,捧着摄像头扫视了一遍。
里头装着许多包得严严实实的玩意儿,每个都贴上了标签。标签上的文字大多是平假名,夏砾看不懂。
考虑到这也不是什么正常场所,她决定把看不懂的东西放着不管,免得盲盒里开出什么倒胃口的东西。
把碍事的包裹扔到地上后,夏砾幸运地找到了看起来能吃的东西——一盒生海鲜。
真能吃吗?
她把盒子里的鱿鱼拣出来,塞进嘴里嚼了嚼,呕。
能吃,总比人类内脏好。
夏砾找来绳和椅子,把地上的小赵捆了起来。
这家伙还没死,说不定待会儿能问出点什么东西。
她需要知道这是哪,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处理掉自己。
这样才有头绪推测自己之后会遇到什么危险,保持一无所知的状态在外边转悠实在是令人不安。
可别姐姐还没找到自己就先寄了。
想要从别人嘴里问出点什么东西,一点准备也不做就莽上去是最差的选择。她决定在小赵醒来之前先从房间里搜集任何可能会有所帮助的信息。
转了两圈,夏砾在房间里找到台手提箱样式的笔记本终端。
看起来像谁的个人设备。
厚重粗犷,深绿色外壳,角落有张孩子气的棒球棍贴纸,贴纸上边用记号笔写着“周铳管”。屏幕还没锁上,里边是一份文本文档。标题是“待处理”。
那个“老周”的东西?某种工作记录?
她咽下口中带着冰碴子的鱿鱼,感受着腥味和凉意从口中蔓延至食道,浏览起文档:
“306年6月3日27:30,加班,任务是紧急处理现场唯一完整的尸体。
处理时长还没评估好,工作量肯定不小。她简直是个塞满了聚合物跟金属的肉袋子,在没有完成检查的情况下,任何鲁莽的拆解都可能会导致我们损失一大笔潜在利润。”
我是尸体?你们真的检查过了吗?读到这里,夏砾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周。
他胡子拉碴的脸上双目圆睁,表情凝固在最后一刻,还看得出点生前的沉稳与冷峻,一副可靠前辈的样子。走得很安详,大概。
不跟尸体计较。
她回过头继续看起文件。
“6月4日2:45,还在等技术资料汇总和工具准备,但松本先生催得很急,说什么迟则生变。我们决定先从最方便的义眼开始拆。大部分人瞎掉之后,就算还爬得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反抗我们。”
“补充:眼球在摘除过程中确实因为准备不足而受到了严重的损坏,但那是哈里森军工厂的高级货,拆成零件的话依旧很值钱。”
文档到此结束。
夏砾摸了摸眼眶附近,感觉里头痒痒的。
刚刚想到这里,辅助她控制身体的操作系统就察觉了她的念头,冒出来一个状态通知窗口。
>//检测到已注册硬件缺失
>//拟态鬼残障辅助殖装缺失部位修复中(0.297%)
>请用户确保营养摄入充足
我并不会一直残疾下去?
噢,这倒是个好消息。
不知道文档里提到的松本是谁。
夏砾一边想着,一边按下ESC键,退出当前窗口。
然后她头又疼了起来。不是暗伤作祟,而是被终端那奇怪的操作界面给烦的。
这玩意儿使用的是字符用户界面,而不是图形用户界面。字母,数字和符号就那样干巴巴排在屏幕上,也没个说明,主打的就是一个抽象。
她看着闪烁的输入点光标竖线,伸出食指缓缓戳了四下键盘,打出“help”后敲下回车确认输入。
“命令未找到。”
这就是终端的全部反馈,甚至没有任何帮助信息提示。
什……怎么会有人在个人设备上使用这么别扭的系统界面?
时间并不充裕,夏砾决定碰碰运气,像直连摄像头那样使用这台终端。
用数据线直接感受一切。
她对此有股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这些设备实际上和肉体并无差异……或者说,她能以更直接的方式感受这些存储介质和计算元件中的信息。
顶着老周的管理员账户进行操作,这台机子里的大部分东西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虽然意志与思维延伸至了电路与元件之中,已经不再需要通过敲击键盘输入指令来进行操作,但夏砾还是好奇地瞄了眼这机子细枝末节的一些东西。
显示命令列表的指令是:herupu
什么鬼?
那本地文件夹叫什么?
叫Rokaru。
哈?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等会儿,日语罗马音拼写的英文舶来词?这比在个人终端上使用字符用户界面更别扭!
夏砾现在心情有点微妙,不知道该说是觉得烦躁还是好笑。
她从一台奇怪的个人终端上体验到了来自世界的巨大陌生感。
她不属于这里,至少曾经不属于这里。
先别管这些,还有事情要做。
强压下这股突如其来的落寞,夏砾开始浏览终端里的其他资料。
里边有不少照片,大多是工作的记录和总结,以及对拆解收获的评估。没多少派得上用的信息。
咦,附近有什么东西藏着。
如同按下室内照明开关那般,察觉到某物的夏砾一下子清晰明了地看到了原本隐藏的文件夹。
文件夹名为“红相册”。
依旧都是照片,但气氛不大对。
全是女孩子,漂亮的女孩子。
大多是双眼紧闭面无生气的女孩子,小部分是带着惊恐神情绝望挣扎的女孩子。
有些还算完整,有些残缺不全,有些只剩下一小部分。
夏砾甚至看到了几张还在昏迷中的自己。
其中一张是她腹部被剖开后的照片,旁边摆着一盒生海鲜,下边还有这么一行字:但愿剩下的部分还能完整到可以当做摆刺身的盘子,别浪费了赵蔼专门准备的食材。
赵蔼……小赵?
带备注的照片不止这一张,但都是老周和小赵如何共享这残忍乐趣的内容。
他们彼此共鸣,他们乐在其中。
他们因此感到对方就是自己的灵魂伴侣。
于是他们记录下每一个幸福时刻。
夏砾口中本就恶心的生鱿鱼,此刻更是让她难以下咽。
滑腻的腥味弥漫着味觉和视觉。
令人作呕。
照片多到她一眼看不完,也说不清是看不完还是不忍心再看下去。
她有股错觉,有股存储器中冤魂无数,0与1交织成哀嚎此起彼伏的错觉。
自己那本能般理解电子数据的能力,在浏览这种东西时更像诅咒而非祝福。
“畜牲……该死的东西。”夏砾低声骂完,身子后仰靠住椅背,看向一旁昏迷女人的表情更加冰冷。
什么样的人才会享受这种乐趣?又是什么样的组织才会纵容这样的龌龊?
待会儿问完话,就送你去见你亲爱的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