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希望你能早点离开这里。”
估计是不想让远处的艾菲娜听到这种对话，脉子俯下身，贴着夏砾的侧脸耳语。
夏砾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吐息和从耳旁拂过的秀发，有点痒。
与此同时，脉子通过无线信号发来一个文件传输请求，内容是一段视频。视频里正是回收室内，夏砾把摄像头拧下来之前的一小段内容，从挣脱束缚开始到击倒两人后自我缝合，一切清清楚楚，包括她的身形容貌。
看来松本契助向一些人分发了这段视频来搜寻逃脱的夏砾。
“能够理解，我无意给你们带来危险，所以我会马上离……”
夏砾还没说完，就被脉子伸出食指按住双唇。
“停，你把我当什么怪物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尽快离开这里，不是要马上赶你走！”脉子一副又恼又好笑的样子，说道，“毕竟你救了艾菲娜，所以我们会把你照顾到有能力自保。”
“好……”
虽然夏砾不想害她们出事，但如此落魄的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的目的是寻找自己的姐姐，而不是当个完美无瑕的圣人，没得选的时候可不会犯蠢。现在的她虚弱到大概走不出这家诊所的门。
“那我们来聊聊你身体的事情吧，它简直一团糟。”脉子重新坐回附近的椅子上，只有一阵好闻的复杂味道还残留在夏砾身边。
是股温香，消毒水和机油味混在一起的感觉。
“你用来当眼睛的那个瘆人摄像头进水太多后坏掉了，我本来想找对义眼给你装上的，但……但我发现你的眼眶里有发育中的眼球。”
夏砾自己也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情况。
“这显然不正常，但我觉得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就没有替你处理。”
不，我不清楚来着。
“那我现在怎么还看得到东西？”
摄像颅淋坏了，眼睛还没长好，夏砾也没法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她挺好奇脉子给她找了个什么样的替代品。
“艾菲娜用自己的旧VR头显给你做了个新的头戴式图像采集设备，视频信号从原本的屏幕转接到了数据线连接的端口上。”脉子翻出一面手镜举到夏砾面前。
艾菲娜亮晶晶的双眼盯着这边。
镜中的少女头上戴着略显厚重的金属外壳设备，以编入了金属丝的结实织带固定。视频线从机身一侧延伸而出，依旧是连接到耳后的接口上。
脉子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成天抱着个死人头挺煞风景的，是不是？”
我倒是无所谓来着，夏砾心想。
不过，这可比拎个累赘舒服太多了！
想到这里，夏砾头显上的五道线形缝隙便幽幽地散发着红光。
“啊，看来你还挺喜欢它……这个呼吸灯会检测用户的情绪状态，当情绪出现明显波动的时候它会根据读到的数据强度自行明灭，你也可以停用掉。”
“没关系的，平时开着它也不错。”夏砾确实喜欢会发光的漂亮玩意儿，一直都喜欢。
一对摄像头就藏在它正面的金属机械结构下，被可迅速开合的叶片帘保护着。夏砾试着开启和闭合叶片，感觉像在眨眼。
她当然不需要眨眼，这是用来保护脆弱镜头的结构。
“等下……我都忘了帮你调试设备，毕竟按理来说你不太可能装上新的摄像头就立马能用来着，但不知为何你居然直接就能视物。”
“这会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清楚，但简单的测试还是不能跳过。”说着，脉子指向从房间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维修工具机械臂，让夏砾看向它。
机械臂上固定有一块小小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着C形图标，每隔几秒图标的缺口就会从八个方向中随机选择一处出现。
脉子开始盯着手中的平板终端，要求夏砾在她询问的时候迅速报出缺口方向。
于是机械臂末端开始移动，使屏幕不断改变自身与夏砾双眼的距离。
“方向？”
“右上。”
“现在呢？”
“下。”
夏砾试着将注意力固定在移动目标上，头显中步进电机在她的意志下无声地运行着，控制透镜组不断调节自身，改变焦点。
视线清晰，反应灵敏。
“好，最后一项视力检查，”脉子把抱在胸前的平板推到夏砾跟前，“如果你能截取自己视帧的话，会方便很多。能办到吗？”
“我不知道……”夏砾没有回答能还是不能，因为她不确定，她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很多很多东西。
脉子没有催促，耐心地说明着：“市面上的大部分民用MMI植入物都能够截取硬件反馈信号并记录，通常用于进行故障分析，所有正经的军用或特殊MMI植入物则无一例外绝对会有这种功能。”
“如果你没法截取视频帧，那说明你要么不使用MMI植入物直接控制义体和赛博植入，要么就是安装的MMI植入物和其操作系统实在奇葩。考虑到你体内大量的改造痕迹，我们可以先把前者的可能性排除……”
夏砾有点迷糊：“等会儿，桐野小姐，什么是MMI植入物？”
口若悬河的脉子听到问题后愣住了，和旁边的艾菲娜面面相觑。
“……你想要我从哪里开始解释起？”
“从最基础的开始，拜托了。”
“MMI是人机交互界面（Man-Machine Interface）的缩写，以普通终端为例的话，键盘和屏幕就是它的MMI。而MMI植入物就是安装在人们身体里，方便人们管理和使用自身其他植入物的东西。如果你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中存在操作系统，那你大概率也拥有一个MMI植入物。如果你有的话，告诉我系统名，或许我能提供一些指引。”
“我确实有个操作系统，似乎叫PhantomOS。”
但小赵在骇入我的时候好像提到过她找不到我的MMI信息，甚至没法停用它。
夏砾忽然想起自己刚刚醒来时的一些细节。
闻言，脉子低下头搓起手中的平板。
几分钟后，她就略带歉意地抬起头，对夏砾说道：“抱歉，我的数据库里没有它的相关资料，你得自行摸索了。”
夏砾盯着平板上的电视信号测试图，回想着脉子说过的话，在PhantomOS中感受起来自头显的视频输入信号。
信号流的确存在，而且很容易定位，她很快就抓住了从中截取信息的感觉，但奇奇怪怪的操作系统内没有提供任何数据编辑和导出选项。
夏砾只能自己凭感觉去复制自己选定的内容，并沿着之前脉子传输视频时建立的无线连接把数据发了过去。
“还挺快，色差在合理范围内，没问题……等会儿，这怎么是段只有一帧的视频？”
“呃……我把抓取到的数据原样转了出来。”
“你的操作系统没有提供截图或常用格式转换功能？”
夏砾沉默了一会儿，在心中到处翻找，很遗憾，她对这个看起来很简陋的PhantomOS知之甚少。
它只会在各种夏砾都快忘了它的时候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神神秘秘的。
“没关系，能给我提供视觉测试参考就行，以后你总能找到类似软件的。”脉子罢了罢手，示意进入下一个话题，“眼睛问题是暂时解决了，但你身体状况不太好，我相信你也发现自己现在手都几乎抬不起来了，对吧？”
夏砾点头，这也是她接受桐野姐妹好意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情况有点复杂，我们只提重点好了。”说完，脉子戳了几下手中的平板终端，墙壁上的大屏幕顿时亮起。
“这就是你身体现状的概览。”
屏幕内显示着一道蓝色的人形轮廓，轮廓内画着许多暗红的记号。
四肢看起来特别糟糕，几乎要被红色涂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