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子姐姐说过，这，这是脑损伤导致的毛病，思考那些东西会让艾菲娜脑子一片空白，头晕。”
“脑损伤？”
“这个，说来话长……”
早在艾菲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说话方式有点问题时，脉子就曾告诉过她，这大概率是脑损伤导致的后遗症。
没错，从严重的脑损伤中幸存后留下的后遗症，但愿不是后遗症之一。
艾菲娜并不是桐野脉子的亲妹妹，她是被脉子的父亲桐野治之从外边捡来的小孩。
第一次见到这个未来的妹妹时，脉子还以为自己的父亲又跑去有机物回收池给她偷材料练手来了。
不过全须全尾甚至还在呼吸的血淋淋小朋友这种材料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年龄还小的脉子哪见过这个阵仗？她当时训练用的东西大多只是部件而不是整体，冲击感可没这么强。
于是她差点脚一软当场坐在地上。
不过桐野治之没有像往常那样拉着她开始上课或实践，而是急吼吼地冲进了手术室，然后拉着小不点脉子一起开始做术前准备……
脉子这才意识到，这孩子不是尸体，是父亲要紧急救治的伤者。
裹着那孩子的黑色毛毯一角上，绣有一行小小的“My Dear Efina”。
“……这样啊。”夏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搞不懂怎样的安慰才不会有冒犯的感觉。
毕竟她好像独行了很久很久，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
“不要担心艾菲娜，姐姐说过，这，这个能治好！”
倒也不只是担心能不能治好这一件事啦。
“可为什么你现在还……”
“因为这，这里没有条件，爸爸说能保命已经是，是万幸。”
爸爸吗，艾菲娜说的爸爸应该就是指桐野治之先生吧。但在这边修养的日子里我都没见过这个人，甚至也没听脉子提过他，为什么？
也许这个该去问脉子，如果她愿意说的话。
“那该怎么治好啊？”
“艾菲娜不知道哦。”
有那么一瞬间，夏砾生出了“说不定能治好只是安慰悲伤小朋友的谎言”这种想法，但回忆了一下自己苏醒后敞着腹腔和胸腔活蹦乱跳的经历，又觉得现代技术或许真办得到。
夏砾自己似乎就是某种疯狂的高科技产物集合体。
“脉子姐姐和你聊过哪里可能治得好这个问题吗？”夏砾觉得也许日后自己能帮上点什么忙。
艾菲娜歪歪头，自己也挤进浴缸里，回答道：“很多地方都可以啊，但是，去不了。”
“哪些地方，为什么去不了？”
“中，中核星系，大型殖民点，或者医疗水平足，足够高的地方，银河系有很多。”艾菲娜调整着坐姿，使自己尽可能多的泡在热水中。“这里甚至也可能有，比，比如黑川集团高级医疗设施，但是，封锁了……”
“封锁是怎么回事？”
夏砾想要直起身子给艾菲娜腾出一些泡澡的空间，却被她伸手轻轻摁住双肩制止。
估计是担心夏砾着凉。
反正只有躯干能使劲，四肢目前还比较无力，夏砾选择接受艾菲娜的好意，没有继续坚持。
“艾，艾菲娜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脉子姐姐比较了解。”
呃……是指稻叶会对这片城区的封锁吗？会不会是我惹出来的乱子？
好像不太对，因为艾菲娜小时候就有这个毛病了，但我在回收室垂死剖中惊坐起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儿。
仔细想想，我对所处环境的现状根本一无所知，眼下就有愿意交流的人住在一起，那确实该多和她们聊聊……
想到这里，夏砾试探着问道：“那说说别的吧，话说，‘黑川集团’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夏砾小姐……不知道？”
“嗯，记不清了。”
“……”
沉默。
艾菲娜对这个问题有点惊讶，旋即又开始露出同情的神色。但夏砾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突然开始抚摸自己的脑袋。
被可怜了吗，为什么？！
“其实，其实还记得一点……”
“比如？”
“黑川集团是……摇篮极东文化后裔建立的公司？”夏砾尝试以比较肯定而自信的语气说道，不过好像没成功。
她瞎猜的，她甚至没法具体描述摇篮极东文化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物，只知道它有一门被称为日语的古老方言，其文化自人类走出摇篮之前就存在了。
剩下的认知基本来自各种故事里的刻板印象，比如极东后裔的公司员工会用足以磕碎红砖的气势九十度鞠躬来表示感激和歉意。
以及犯了大错的上班族会请上司为自己介错，在办公室里当众剖腹谢罪来着。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当不得真，所以夏砾没有提。
……不过她小时候确实还以为这些都是真的来着。
为啥会有这种误会？因为夏砾和姐姐夏苜蓿都是在九州文化后裔聚居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小孩，没法直接了解其他文化后裔，能看的只有万物网上的各种资料。
那些资料真真假假掺在一起，说什么的都有，不花费一定精力压根没法整理出什么靠谱结果。
而夏家姐弟显然没有往这种小事上投入精力的理由，所以……所以就这样了。
能够确定的是黑川可能是个极东姓氏，除非这是两个姓，黑和川。
又或者，黑川只是单纯地被用作公司名，和姓氏无关。比如在上古时期的摇篮上，出过差点毁灭人类那种大乱子的那个设施——黑山基地（Black Mesa）。
“对，那，那么夏砾小姐知道这里是哪吗？”艾菲娜点点头，对夏砾的答案表示肯定，同时也揪回了她逐渐发散的思维。
“赤履市砂谷南区。”这个夏砾倒是还有印象，不过她并不确定自己还在不在砂谷南三区的后贤町里。
即答！
艾菲娜没有否定夏砾的回答，但夏砾明显没说出她想要的答案，于是她接着问道：“也，也对，但赤履市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
依旧即答！
不过这次肯定没过关。
“唔……没关系，艾菲娜会告诉你，”艾菲娜离开浴缸，带起一阵水声，“这里是福裕系，福，福裕五，矿区行星。”
“啊？”
夏砾有点惊讶。
这是给干哪儿来了我？
“黑川集团殖民了这，这个星系，来发展他，他们自己的业务，比如开采和冶炼。”
艾菲娜顿了一会儿，没等夏砾做出反应，就开始继续解释。毕竟有点听愣了的夏砾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话要说。
“但，但是他们做的事不止开采和冶炼，他们还会生，生产货物，各种货物……在星系封锁后，黑，黑川的商品甚，甚至开始比通用重型系统的商品更，更常见了起来。”
通用重型系统……等等，General Massive Systems，GMS？
GMS！
这个夏砾可熟悉，倒不如说远不止熟悉，甚至有股亲切感。
这并不奇怪，GMS几乎是所有东西的银河标准制造商，历史悠久，口碑优良，物美价廉。GMS从不追求行业标准，他们就是行业标准。
小到零件家电，大到载具机械。
人们几乎能在银河系各个有人类活动踪迹的角落看到GMS生产出的东西，说不定偏远星球上的某颗螺母就来自GMS。
能连接上万物网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它的踪迹。
如果有GMS的产品可用，你就不需要考虑任何比它更糟的产品，它会用性价比把那些垃圾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简洁，可靠，坚固——所有接触过他们商品的人都会留下这种印象。
顺带一提，人类历史上第一台机甲，就是由通用重型系统在装甲防护服的基础上开发出来的。
好怀念的生产商名，姐姐用的台式终端好像大部分组件也是GMS制造的……GMS无处不在，又如此重要，就像人们每日呼吸的空气一般。
跑题了，我们是来聊黑川的。
夏砾结束回忆，直球发问：“为什么？”
“夏，夏砾小姐也觉得很奇怪，对吧”艾菲娜马上就知道夏砾那句没头没脑的为什么是在问啥了，“按理说，黑，黑川集团主业并非制造，只有几，几百年历史，而且商品质量并不如GMS优秀，不，不太可能比GMS占有更多市场……但星系被封锁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哈？整个福裕系都是封锁状态？
夏砾脑袋里塞满疑问，人完全呆住了。
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