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全都是问题。
重要的问题，不重要的问题，一同狂暴轰入。
夏砾小小的脑袋此时塞满大大的疑惑。
以至于她都没注意到艾菲娜是什么时候把她抱出浴室的，直到吹风机呜呜的风扇声在她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
因为头显会妨碍艾菲娜帮她把头发吹干，所以现在还没重新戴上。所以对于看不见的人来说，这种突然响起的巨大噪音还是挺刺激的。
要不是四肢无力，她可能已经跳起来了。
等电吹风的噪音平息后，夏砾才开口问道：“所以，你对封锁有什么了解吗？”
“艾菲娜真的不，不是特别清楚……”艾菲娜如此回答道。
她先用手指粗略地分开夏砾身后的长发，挑出自己打算梳理的那一绺轻轻握在手中，然后从夏砾身前的梳妆台上拿起一柄平板梳，由发梢开始，一点点往上梳理。
梳齿和长发之间隐约传出沙沙的柔和摩擦声。
夏砾感受着身后轻微的拉扯感，缓缓开口：“没事的，我忘掉了好多东西，现在任何信息都对我有帮助……拜托了。”
艾菲娜下意识地紧握了一下双手，夏砾感到那股拉扯感稍稍变强了一些，但又很快放松下来。
“好……这个星系封锁，是，是自然灾害导致的封锁，它，它同时切断了福裕系对外的深空航道和万，万物网络连接，”
艾菲娜继续帮夏砾梳理着，同时解释着她所理解的封锁是怎么回事。
“因为万物网的连接都断了，所，所以霎间旅行也无法进行，没有深空航道，没有霎间穿梭，没，没有外部网络……”
唉……夏砾总觉得隐约记得霎间旅行是个怎么回事，而且这项技术确实跟万物网有关。能截断万物网连接的灾难确实可能同样有阻碍霎间旅行的能力。
但她尝试仔细回忆相关细节时却啥都想不起来。
果然丢了不少记忆，不过思考能力还在，不算太惨。
“夏，夏砾小姐是想要离开福裕系吗？”艾菲娜把梳顺的那捧头发别到一边，抓过另一绺开始梳理，“也许连脉子姐姐都，都不知道怎么办噢。”
听到这里，夏砾低下了头。
她原本轻轻搭在大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拳，揪住了病号服盖在腿上的那长长衣摆，逐渐用力，好像要把布料揪破。
只是现在她没那个力气，甚至没法给衣摆留下抓握的折痕。
我想离开这里吗？
福裕系……福裕系，这里是福裕五。
不应该是福裕二吗？
等下，我为什么会觉得这里应该是行星福裕二？
不知不觉间，夏砾的牙关已然紧咬。
为什么，为什么？
玻璃渣似的少许记忆再次如同风暴般掠过她的意识，刮得她的心一阵隐痛。
黑甲士兵与重型步枪。
鬼熊式重机甲。
拘束架。
琥珀。
远去的运输穿梭机。
模糊的命令声。
反柯罗诺……跟我留在福裕二继续…任务……窃贼…黑川主站…扫描处理……
窃贼？
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紧握的双手开始颤抖。
“不，我想留在福裕系。”夏砾低声回答，“直到……”
直到我救回姐姐。
直到我把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和物全部毁灭。
让他们和我一起下地狱。
等下……等下等下等下。
我不是只想找到姐姐而已吗？
为什么我会想要毁灭那一切？
为什么？
夏砾开始尝试寻找这股暴怒和绝望的源头，思考这般极端的情绪从何而来。
她觉得自己正在尝试掀开一块白布，准备直面被其覆盖的冰冷和可怖之物。
>//访问失败，数据错误。
>文件已损坏，请尝试重新下载或获取文件。
看来白布下空无一物——目前如此。
这仍不能让夏砾心安。
就像你知道床底藏了一只自己看不到的怪物那样……它迟早会将枯槁尖锐的爪子伸向你，无论你是否能察觉它的存在。
你知道它在。
你将在每个夜晚提心吊胆。
忽然，柔软的布料蹭上了夏砾的眼角，然后朝双颊拂去，擦掉一片湿痕。
是艾菲娜在用自己的袖子给夏砾擦泪。
“是，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吗？”艾菲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夏砾深吸一口气，强心压下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轻轻回答：“没有，没想起来。”
记不起来都这副丢脸的样子了，记起来怕不是更不得了。
还好没真的哭出来，只是漏了几滴眼泪。
“夏，夏砾小姐明明在手术的时候，都没哭过……肯定是比剧痛更，更可怕的事情。”
我没哭啊……
打理完毕后，夏砾从艾菲娜手中取回自己的视物头显，重新启动了视觉。
梳妆镜中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面的自己，头上的金属装备缝隙之间，呼吸灯闪烁着。
夏砾立即关掉了情绪灯光映射功能。
虽然没人能从明灭的红色荧光中看出她此时的心情到底如何。
忽然，卧室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艾菲娜打开门一看，是提着两箱金属部件的脉子。
夏砾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
“这是我备用的全套辅助动力外骨骼，”脉子边说着，边打开两个箱子，开始在里面挑拣起来，“有些初始参数必须得让用户本人配合调整，考虑到你行动不便……我就直接带上来了。”
“……要给我用？”夏砾有点惊讶。
这东西显然被反复修理过很多遍，大概率是从某种成套设备上单独抢救回收出来的东西，比如某种无法靠人力长时间驱动的重型防护服。
在夏砾印象中，这种档次的外骨骼框架着实不是什么宝贝。
但从这家诊所，这个街区的破败程度来看，脉子带来的辅助动力外骨骼一定是对她们而言很贵重的物品。
“那些家伙上门闹事之后，我考虑了一会儿，觉得你还是尽快恢复行动能力比较好。”脉子拿起一根扁平金属脊柱似的东西往夏砾背后比划。
那根“脊柱”后边带有类似肩胛骨的金属框架与拉杆结构，框架之间附带卡扣的固定带随着脉子的动作不断晃悠。
就像个……把容纳结构换成了金属脊柱和机械零件的书包，腹部有额外固定带的那种。
咔哒，咔哒。
脉子锁稳并收紧扣带，将这玩意儿固定在夏砾身后，朝妹妹做了个向上抬的手势。
“艾菲娜，搭把手。”
“好，好的！”
然后夏砾又被像架猫似的托了起来。
“我记得应该是在这儿来着，而且接口是……啊，这个型号的尾椎骨接口果然需要转接器。”
下边凉飕飕的。
等下，衣摆又被掀起来了？
又？
夏砾还没来得及冒出其他念头，一阵来自尾椎骨的刺痛和酥麻感就吸引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检测到外部设备连接 黑川武侍突击防护服
>//黑川武侍突击防护服(PEID_A385KBF2X)：请提供装备授权口口口口口令，否则防护服将锁死死死死死并烧烧烧毁您的驱动芯片，您将会会会被公司视为盗窃资产者逮捕与严严严严厉处置
啥？
>请在-?5秒内输入授权口令：____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