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在路上颠簸着，让人怀疑它搞不好下一刻就会自己散架。
副驾驶上的男人不停回头张望，确认车后没有夏砾的身影后，才把摄像机重新从怀里掏出来，检查起之前录到的内容。
这破车没有后视镜，想观察后方情况只能自己扭头看。
“老弟，你都录到了啥，我瞅瞅？”司机转头看向副驾驶上的同伙，好奇地问道。
“就只是一些……专心开车啊老哥！”
就司机分神的一小会儿功夫，右前轮碾到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子，车身右侧因此猛地蹦起来。
摄像机脱手而出，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哐当，哐当，哐当。
两人的脑袋都磕到了顶部车架上，还好戴着头盔，没怎么受伤。
只是为啥撞击声有三下？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抬头朝车顶框架望去——穿着病号服和一整套辅助动力外骨骼的夏砾正牢牢地扒在车顶上，长发在风中飞舞。
刚刚那下颠簸差点把夏砾从车上顶飞，左手前臂外骨骼附属的抓握钳都快把它握着的钢管给捏扁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拿稳……”夏砾用右手的外骨骼钳把玩着刚刚捞到的摄像机，“可不行啊！”
说完，便用力将其捏碎。
来不及心疼设备与刚刚拍下的证据，老弟迅速反应过来，解下安全带后站起身子，拔出腰间的肋差便瞅准缝隙朝夏砾刺去。
“嚯，这么狠？”夏砾侧身让过刀锋。
老弟一击不成，抽回肋差，寻找着下一次攻击的机会，同时朝司机喊道：“老哥，把她带过去交差也是一样的！”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交差，不要命啦？我这就甩开她，快挂固定索！”司机紧盯着前方道路，试图寻找一个能够利用的地形。
汽车歪歪扭扭地高速行驶。
这是故意的，故意晃动车身使车顶的夏砾需要花费精力保持身体稳定，给老弟争时间。
“啧！”意识到上方就贴着个威胁的老弟显然是没机会再坐下了。
他只是咂了咂舌，便听劝地从腰间抽出一段末端带有弹簧锁扣的绳索，把它挂在车身框架上，然后继续持刀和夏砾对峙。
很幸运，街道前方就有个急弯，如果直线撞上去的话会一头栽进垃圾堆里。
司机大哥要在那儿来个漂移，把夏砾甩掉……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但夏砾刚刚一脚踹在老弟头盔上，然后趁机毛走了老弟手中的肋差。
不得了，这妹子拿到武器了！
于是他改变计划，猛打方向盘并狠狠刹车，整辆小车侧着滑行了好一段距离，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握着刀的夏砾只来得及做出一次小幅度挥砍，便被惯性带离车身。
一刀也够了。
她在半空中露出笑容。
接着夏砾便和明明挂好了安全绳的老弟一前一后地砸进垃圾堆里，扬起大片尘土。
没错，她抢到肋差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割断老弟的安全索，让他和自己一样被甩出来。
就算司机不在乎同伴性命，甩飞夏砾后独自逃离，那夏砾也还是能逮到个活口来获取情报。
早就做好准备迎接冲击的夏砾比老弟先一步爬起，并将刀抵在他的脖颈上，甚至微微刺进了一点。
人质到手。
老弟感受到刀刃的寒意，双手抬起，盯着自己被抢过去的肋差连忙嚷道：“冷静，冷静！”
“我冷静得很。”
夏砾边说着，边往刀尖施加压力。
老弟顿时连话都不敢说了。
远处的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了自己的小车，正慌张地朝这边赶来。
“他还挺关心你嘛，”夏砾把老弟从地上拽起来，挟持着他往前推，“我还以为你会被抛下呢。”
“……”老弟不敢吱声。
“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司机在半路上脱下头盔，露出半张脸的络腮胡，朝夏砾喊道。
待到二者之间距离近到方便交谈后，夏砾晃了晃架在老弟脖子上的刀，说道：“那就先站住，我问你答。”
络腮胡司机立刻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你们是谁？”
“车，车游民。”
“车游民？太宽泛了，说清楚点。”夏砾不好意思说自己压根没听懂车游民是个啥意思，怕暴露了自己一无所知这一点，于是借着气势随便找了个借口要求络腮胡老哥进一步解释。
好在对方也没察觉到不对劲，只是小心翼翼地寻思着夏砾想要的答案，免得她不开心把刀压进老弟喉咙里。
“呃，我们……我们没有居所，在聚居地之间行驶，送货来赚点辛苦费糊口而已。”
“我看你们赚的可不止货运费啊……”夏砾眯起眼睛打量起络腮胡司机，“今晚上这一出也在你们的业务范围内？车游民就是干这种活计的人？”
络腮胡摘下护目镜，解释道：“呃，我们只是急用钱，一时鬼迷心窍，从不太好的人那里接了些不太好的活，然后……然后咱们就在这儿了。”
看得出他们确实急用钱。
如果车游民是靠驾驶载具跑腿运货挣钱的话，那他们的饭碗可又旧又破，唯一用来载货的空间也只有绑在车尾的俩行李箱。
这车到现在还没害死他俩都算某种奇迹了，再开上几公里指不定就会在大路上叮叮当当往下掉零件，然后原地嘭的一声散架。
“什么不太好的人？”夏砾追问道。
“他，他只给我们留了点行动资金和交付证据的地点，没说过自己的名字。”
“那长什么样总该记得吧？”
“这个……呃……我们压根没见过面。”
“哈？”
“我们直接在网上接下了任务，连任务要求都是对方在线发送的。”络腮胡耸了耸肩，“要不是真拿到了点钱，我们也不会把这事当真。”
“交流记录给我看看。”
络腮胡从腰间摸出块砖头似的粗糙便携终端，用塑料布缠好，放到地上后轻轻踢了它一脚，让它滑到夏砾身前。
夏砾并没有亲自将其捡起，而是让老弟为自己动手：“按我说的做，不要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车游民老弟感受着身后少女的清香和低声细语，心中翻涌着杂念却又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
他前些日子确实对着流星许愿说想近距离接触女孩子来着。
现在他后悔了。
虽然脑子里飘过许多想法，但老弟最后只是颤抖着依照吩咐打开终端，调取相关记录。
夏砾随意浏览了几眼，发现这界面相当眼熟……嚯，这就是赤履市的非官方本地论坛界面啊，之前她就在里头转悠过一圈了。
对，就是那个几乎只有稻叶会在发公告的地方。
唉，果然是他们。
“车子和终端留下，你们滚，明白了吗？”
挂在夏砾腰间死沉的那块蓄电池本来就没充满电，这番剧烈运动下来能源储备更是跌到了20%以下。
毕竟脉子原本只是打算做一些适配调整，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档子事。
走是肯定走不回桐野诊所的，怕不是半路就得失去动力，她需要那辆破车。
还好蓄电池简陋得很，完全只是个储存电力的部件，没有额外附带电量显示屏或者LED之类的东西。
要是车游民两兄弟知道她的外骨骼撑不了多久，那可就乐子大了。
“明白，明白。”络腮胡司机解下钥匙便抛向夏砾。
车钥匙落地的瞬间，夏砾就松开了老弟，然后用力把他推向前。
车游民两兄弟终于重聚，连忙屁滚尿流地逃离夏砾。
待到二人身影完全消失后，夏砾捡起终端和钥匙，启动小破车沿着来时的路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