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苏尘，慕欢欢已经记不清了，真正意识到这份感情是在一场雨夜。
那一天，苏尘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其实慕欢欢很清楚，她的身份在北灵域意味着什么。
合欢宗圣女、魔道妖女、奸细探子。
当然，她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就是什么好人。
在北灵域那种人命比草贱的地界，好人早就被人分食殆尽，连渣都剩不下来。
想要活命，就得心狠，不择手段。
相比于其他宗门，合欢宗更像是吃人不吐骨头，她们光鲜亮丽，身穿华丽服饰醉生梦死，讨论着谁家天骄付出的真心被玩弄于鼓掌，去嘲笑所为的感情不值一提。
在这里，真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她们只会攀比谁为她们付出的更多，会拿着别人的东西去炫耀，但当那些人失去利用价值之后，就又一脚踢开。
在合欢宗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甚至同门之间也互相提防。
对这种行为，慕欢欢说不出喜欢，也谈不上厌恶。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她不和其他人那样只是单纯不愿，至于其他人的事情，慕欢欢也不会阻拦。
在这种环境下，她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一尘不染，也不会看不起其他人所作所为。
在遇到苏尘以前，她的思维方式其实和她们没什么不同，都是在不停的算计，算计如何将话语把握在适度范围让人听了舒心，又或是算计如何在说话间将自己摆在弱势，以此博得其他人的同情。
这样的生活，原本她都已经熟练，能够信手拈来。
但错就错在，她来到了北灵域。
在北灵域里，她生活在普通的世俗王朝中，没有人知道她过去的身份，没有了过去的那些勾心斗角相互算计，村民朴实而又真诚，对待她极好，与宗门无时无刻的算计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在这种环境下，她也少了算计，言语之间不再刻意，多了几分真诚。
那段时间里，她由衷的快乐。
可偏偏事与愿违，在一次行动中，她的身份被村民发现了。
在那一刻，她所有的真诚都化为灰烬，往昔所做的一切都被打上怀疑的标签，甚至连累她所住的那家农妇，被他们用火活活烧死。
因为怀疑是魔道的奸细。
就因为她是魔道，是诡计多端的妖女，有她有关的人都要受连累，哪怕她从来没有害过人，甚至做了许多有利于村子的事，但这些事也依旧成了阴谋算计。
那一张张原本朴实带着笑意的脸化作了愤怒，声讨与议论宛若漫天魔音，在她脑海中徘徊旋转。
天上是滚滚浓烟，地下她的住所化作一团大火，周围人在挥舞着锄头，想要置她于死地却又不敢上前，最后他们用烂菜叶和臭鸡蛋，纷纷砸向了她。
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但她知道是她害死了那位曾经帮助她的农妇。
她是一切悲剧的源头，是她毁了村子的平静。
那一刻，她的摇摇晃晃，任凭臭鸡蛋和菜叶打在她身上。
她只想离开，离开这个曾经她所留恋的地方。
她那为数不多的真诚留在了这里，却再也带不回去。
但人群中见她没有反抗，陆续有人开始将鸡蛋换作石子。
她的头上被砸出了血，却听到他们的叫好。
不过最终她还是活了下来。
因为苏尘出现将她带走。
带回客栈，苏尘没有嫌弃她身上的污秽，帮她洗澡，包扎伤口，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然后离开，留给她时间来缓冲这一切。
几天时间，慕欢欢才终于从这场噩梦中走出。
她没有去找那些村民报仇，只是为那位农妇立了一块衣冠冢。
等回到客栈之后，慕欢欢陷入了两难。
尽管那些村民知道她的身份，但终究不能给她造成多大的影响，真正能让她九死无生的人，是苏尘。
他也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因此在缓过神之后，她思索了许久，也想了很多。
最终在那天夜里，慕欢欢独自一人去了苏尘的房间。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的雨很大，哗啦啦的雨珠打在屋檐上像是密集的鼓声，偶尔会有雷声炸起，在光亮中映照着她那苍白的面容以及紧紧握着的手。
站在门前，她曾无数次幻想过里面的场景,也许是天罗地网，也许是少年早已遁去回宗门禀报，也许是少年剑指着她与她从此分道扬镳。
但推门之后，苏尘正抱着烤鸡腿吃的满嘴流油，并邀请她一起来吃。
少年毫无防备，给了她无数次能一击致死的机会，可她最终没能下得去手。
心湖中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生长，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最后她还是没能杀成苏尘，苏尘也没杀她，两人吃着鸡腿，事情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事后慕欢欢没问，苏尘也没说。
有时她喝的酩酊大醉，迷离之间在他怀里问他那天是不是在试探自己，苏尘也只是捏捏她的脸，笑而不语。
直到后面的某天，他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在她休息的那几天里，他走访了无数村民，将她所做所为全都查了一遍，又托人打探她在北灵域的事情，最终选择信任。
哪怕她真的别有目的，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慕欢欢不曾害过人，因此不能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就将她所做的一切全都否决，甚至赶尽杀绝。
这样做不是他所坚持的正义。
往事回转，如今苏尘后不后悔这个决定，慕欢欢不知道。
但自从那一天后，她对苏尘的态度逐渐开始转变，她那处心积虑的算计似乎在他身上再也不起作用，他送她的那些没有价值的小玩意却让她比丹药灵宝还要珍惜。
她开始在意他的举动，留心他的一切，会因为他的笑容而开心，会因为他的冷漠而空虚。
她不在满足那一点点的关心，想要的越来越多。
哪怕她知道这有可能会让她万劫不复，但慕欢欢还是这样做了。
因为心是无法骗人的，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