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城市的轮廓晕染成模糊的剪影，薇洛蜷缩在城郊废弃工厂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裙摆上的血晶装饰。莉丝缇娜为她换上的鎏金晚裙华美得刺目，薄纱材质下隐约透出黑色卫衣的轮廓，两种风格的碰撞让她浑身不自在。那件洗得发白的卫衣，连帽子上褪色的骷髅印花都透着几分寒酸，却成了她对抗陌生血族身份的最后防线。
墨镜的金属边框压得鼻梁生疼，薇洛把卫衣帽子拉到眉眼，刻意放缓脚步混入下班的人流。霓虹灯牌在夜空中明灭，街边小吃摊腾起的烟火气里飘着烤肠焦香，这般熟悉的市井气息却让她胃部痉挛。昨夜强行吞咽人类食物的记忆翻涌而上，她赶紧咬住舌尖，血腥味在齿间散开才勉强压下干呕的冲动。
穿过三个街区时，骑士团新立的鎏金雕像撞入眼帘。那是个面容刚毅的女骑士，剑指苍穹的姿态与曾经的自己如出一辙，底座刻着“新任团长艾尔莎”的烫金字样。薇洛驻足凝视，玻璃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雕像铠甲上的纹路，分明沿用了她独创的战术防御结构。人群从她身边川流不息，有人指着雕像赞叹，有人拍照发着社交动态，却无人注意到阴影里那个黑衣人的指尖正深深掐进掌心。
拐进老街区时，梧桐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薇洛的步伐不自觉加快，斑驳的墙皮剥落如她破碎的记忆，电线杆上还贴着泛黄的租房广告。当那栋爬满爬山虎的红砖楼出现在视线尽头，她忽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生锈的铁门虚掩着，门牌号“302”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她作为人类时唯一的栖身之所。
“吱呀——”鞋底碾碎台阶上的枯叶，薇洛屏住呼吸摸向口袋里的钥匙。三楼走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墙根处堆积的传单被穿堂风卷起，哗啦啦扑在她腿边。手指刚触到门锁，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借过。”沙哑的女声混着香烟味掠过耳畔。薇洛浑身紧绷，余光瞥见那人穿着和自己同款的黑色卫衣，宽大的帽檐下只露出涂着暗红甲油的指尖。还未等她反应，一个方形盒子已经塞进她怀里，那人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咔嗒声迅速消失在楼梯转角。
楼道感应灯彻底熄灭的刹那，薇洛摸出手机照亮盒子。深紫色丝绒盒面印着鸢尾花纹，正是血族皇室特有的标记。她攥着盒子冲进房间，反锁的瞬间后背抵住门板，这才发现掌心早已沁满冷汗。
出租屋内弥漫着陈腐的潮气，月光从防盗网的缝隙漏进来，在积灰的地板上切割出菱形光斑。褪色的海报还贴在墙上，那是她作为人类时崇拜的骑士团初代团长。床边的小桌上，积灰的相框倒扣着，里面本该是她与战友的合影——在被转化为血族的那夜，她亲手将照片撕碎。
颤抖着打开丝绒盒，烫金的信封滑落掌心。薇洛展开纸条时，莉丝缇娜张扬的笔迹跃入眼帘：“小侄女，我已经知道了你的一切哦~对了，别住这破地方了，去大姨给你买的新房子，放心啦，不是让你和我住在一起，你自己一套哦。”信纸背面画着个吐舌头的卡通血族，下方用红笔圈着地址：翡翠庄园17栋。
盒子底层躺着枚冰凉的钥匙，铂金材质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末端镶嵌的血晶与莉丝缇娜送来的礼服珠饰如出一辙。薇洛捏着钥匙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寂静的街道。对街便利店的招牌在雨幕中晕染成红色光斑，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三年前的自己背着长剑，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家走，那时的月光也是这样清冷。
衣柜里挂着的旧制服早已落满灰，银色肩章上的骑士徽记缺了个角。薇洛将钥匙贴在胸口，冰凉的触感却无法驱散内心的滚烫。她低头看着身上交叠的华服与卫衣，裙摆的金丝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像是嘲笑她徒劳的挣扎。原来连栖身之所，都要以血族的身份才能拥有。
